展月跟从媒婆到菜场街,媒婆指着菜场口儿上一肉铺道:“就是这家,那就是刘家女人。”展月循着她手指看去,只见一女人坐在肉案中间,正洗猪肠子。女人长得非常壮硕,大鼻头,厚嘴唇,黝~黑的一张脸,穿一双大黑布鞋,围着黑皮裙,洗肠子的手时不时往身上蹭几下,又去抹一把头脸,满身高低油腻腻地泛着光,散着一股难闻的肉腥味。
陆雨道:“本来如此。”陈贫寒笑,道:“我这弟弟很傻,喜好托物明志,从不将苦衷与人细说。哎,我想这是他生于皇野生成的风俗吧。”
陆云照吃惊道:“天家赐婚,如何说变就变?”陈清道:“看来你实不知也。详细的我也不清楚,只是听陆雨说陆夫人生前将她许给你做老婆了。一女不能侍二夫,是以她舍了袁珝选了你。”
屋内寂寂无声,只父母牌位前两柱香火散着青烟,陆云照不由鼻头发酸,掀袍下跪道:“母亲,孩儿想结婚了。孩儿晓得,母亲丧期,儿子就有这设法实在大逆不道!但是母亲,为了陆雨为了山庄孩儿不得不这么做。母亲,您去不久,英魂未散,定也看到了山庄现在之情势。江湖诸报酬了覆雨剑谱苦苦相逼,定要停止武林大会。覆雨庄本应儿子出战,但是孩儿无用,只能将重担都交给阿雨。若比武阿雨输了,山庄及庄中人道命难存,如果幸运得胜,她小小年纪怎能胜任武林盟主之位?何况覆雨剑的剑谱被廖亲王烧了,天下间只要阿雨一人会此剑法,那些人定不会放过她,她这平生也将可贵安宁。阿雨与我一起长大,虽无血缘却赛过血亲。作为兄长,我岂忍心置她于水生火~热当中!
陆云照行礼相迎。陈清又道:“我是令妹的朋友,特来庄中看望她。”陆云照即请入内,边带路边道:“陈女人,你既是阿雨的朋友,有一事我想问问陈女人。你可知我妹子与郡王爷之间出了甚么岔子么?我瞧着他两个神采皆不对。”陈清站住了,隔着纱幔偷偷打量他,真正谦谦君子诚若明镜,不似故作矫揉之辈,便道:“陆雨和袁珝的婚事恐怕不作数了。”
廖亲王并不睬他,只从怀里取出一物。兄妹看时倒是那覆雨剑谱。正不知他拿出此物意欲何为,只见其走至灵前,竟将剑谱丢入火盆。兄妹禁止不及,上前看时已经化了大半救不得了。
廖亲王此时已将外袍换下,除了宝冠,只着一身玄色常服。他手中已燃了一炷香,朝殷虹灵位拜了一拜,将香插~入炉中方回身答陆云照道:“我与你母亲了解一场,不过是来给她上一炷香,送她一送。”陆云照道:“香已敬完,王爷请回。”
展月去寻了常做媒的几家婆子,一听是覆雨庄的,常日必定凑趣还来不及,只因听闻陆夫人归天,覆雨庄被围困,好女儿家怎肯嫁去,皆不肯应这差事。展月无法,多使些钱两并说非论女人家贫富边幅,只要肯嫁就行。有一家媒婆看在钱的面上,想了想,道:“菜场街刘屠户家的妹子,无能的很,只是边幅不济些。”
陈清将她身上落花悄悄掸去,道:“我曾听徒弟讲练武之人最忌心有旁骛。阿雨你苦衷重重,且别混练。”陆雨忙道:“姐姐胡说,我没有苦衷。”说着却红了脸。陈清道:“我来了,你也不请我进屋坐坐?”陆雨忙携了她手走至房中,道:“姐姐稍坐。”边将佩剑还于架上。陈清见架上另有一柄匕首,鞘上金玉镶嵌,龙纹环抱,华贵非常,便拿起来掂一掂,又拔~出鞘来一看,寒光泠泠,复又合鞘还于架上,谓陆雨道:“这匕首是袁珝送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