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菁瑜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颗颗泪水滚滚而落。她是个真正良善绵软的人,未曾见过那些残暴的事情,乃至连听都未曾听过。她也想不到这世上竟然真的有这么坏的人,会对那么小的孩子做出那么过分的事情。
霍青毓排闼而入的时候,但觉一股灰尘气味劈面而来。霍青毓掩口捂鼻,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方才迈步而入。
小小的暗室内,方嬷嬷背靠门站着,霍老太君的亲信丫环红缨、偃月正一左一右按着胡菁瑜的膀臂压着她的头往大铜盆里按。不过几息间又把手松开,容胡菁瑜昂首喘几口气,如此反几次复,胡菁瑜满头浑身的都是水,黑如墨缎的青丝混乱的贴在脸上、身上,一身华服也被灰尘水渍弄得脏兮兮的,分外狼狈。
梁国公府乃是行伍出身,秉承家规祖制教诲族中后辈,天然有其独到的一面。
就仿佛是野生的猫儿狗儿普通,非论蒙受了如何的嫌弃,只要有人稍稍暴露一丝喜好,立即记吃不记打的黏糊过来。
府中各屋子嗣但有出错者,就要在这小小的方寸之地被关禁闭。一面誊写祖制家规一面思过,甚么时候想明白了认错了,甚么时候才气放出来。
到了最后,便是她霍青毓的骨肉亲人,也都劝她要认命。
霍青毓渐渐靠近胡菁瑜的耳朵,小声说道:“我醒来的时候,被拐子卖给了调、教瘦马的人。扬州瘦马,你晓得吗?”
胡菁瑜小小的摇了点头,想了想,又游移的点了点头。
“以是你欠我一条命。”霍青毓就这么总结道:“那这辈子,你得还我一条命才行。”
霍青毓轻叹一声,替胡菁瑜清算了头发,因问道:“她们如何拷问你的?”
霍青毓眉头轻蹙,轻声说道:“好过分呀,你又不是用心的。”
这一番话强词夺理处且不必多说,然国公爷身为一家之主,既有明令,上行下效,这暗室倒是有十来年未曾动用过。
传闻国公爷幼时恶劣,又本性固执从不肯低头认错,以是深受其苦。承爵今后,国公爷首要废的就是这一条家规。明令家中子嗣凡有出错者,不再关暗室,改跪祠堂――
霍青毓看的一笑,又问道:“那你知不晓得,我在这副身子里醒过来的时候,蒙受的是甚么样的境遇?”
霍青毓仍旧是一片人畜有害的笑容可掬,温言含笑道:“晓得我是谁吗?”
胡菁瑜又点了点头,吵嘴清楚的眸中闪过一丝不安。
霍青毓微微一笑,渐渐走到胡菁瑜的身边,缓缓蹲下。她抬起手臂,摸了摸胡菁瑜歪倾斜斜混乱不堪的发髻。
霍青毓对她的反应了如指掌。这小我,性子就仿佛是方才破壳而出的雏鸟,头一目睹到的就是亲人,对她好的必然是好人。喜好一小我就是全然无保存的信赖靠近,被人害了伤了也不会当真记仇。倘如果普通人,只怕早被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可胡菁瑜的气运又极好,常常临危罹难,必然逢凶化吉。最首要的是梁国公府两年后那一场――
霍老太君口中所说的暗室,原是梁国公府用来惩戒家中出错族人关禁闭的小黑屋。房中陈列粗陋,只要一张木板床,本地放着一桌四椅,是最劣等的杨木所制,桌上摆着一套粗胎白瓷的邢窑茶具,除此以外,房中再无一物。倒是比府中最低等的丫环小厮们住的通铺还要粗陋。
本来该高高在上享用繁华繁华父母疼宠的人是她!被人抢占了命格沦落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也是她!她霍青毓一辈子俯仰无愧,却要蒙受这等寥完工泥的培植,还要被人如此嫌弃挖苦!倘或她就这么认了命,那她咬着牙苦撑的那些年算甚么?她凭白蒙受的折磨又该找谁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