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茶盏悄悄搁在案上,袅袅热气中浮着几片碧螺春,香气却模糊发苦,“只是本官有一事不明……方才说到我大唐与安贼之战,你如何笃定大唐必胜?”
上官义俄然抚掌大笑,腕间沉香珠串撞出脆响。
“只是对宫中之事,却知之甚少。”
上官义的声音清越如泉,倒是埋没杀机,他抬手表示亲兵奉茶。
他踱步到李承渊身侧,冷婢女混着血腥气劈面而来:“那李校尉的心呢?是向着垂老迈矣的贤人,还是......”
李承渊攥紧虎符奔出营帐,却见上官义立在火光中,蟒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转头望来,眼底映着冲天烽火,轻声呢喃随风飘散:
“好技艺。”
上官义却悠然退后,从袖中抽出一卷密旨:“三今后子时,带着虎符赴飞狐峪。圣上要的不但是安禄山的头,另有太子与药王谷勾搭的铁证。”
“当年郭老将军征吐蕃,为表死战决计,把阵亡将士的骨灰熔进符中——”玉扳指“叮“地敲在虎符上,“现在这物件沾了太多人的魂,可还镇得住?”
上官义的笑意凝在嘴角,他回身掀帘的顷刻,李承渊瞥见他后颈模糊闪现的暗红纹路——竟与徐慧湘的噬心蛊纹普通无二!
上官义袖中滑出一卷染血的《起居注》,轻飘飘落在案头。
帐外吼怒的北风卷着血腥气,把“朔方“军旗拍打得猎猎作响,倒像是给这场暗涌添了鼓点。
他摩挲着虎符上的骨灰纹路,恍忽闻声长安城头的更鼓。
宿世履行任务时炸开的火光,与现在的烽烟竟堆叠在一起。
身后朔方军正在整备陌刀,更远处有河西铁骑的尘烟。
…………
“既然太子与反贼安禄山勾搭,为何这贤人要保他?”
他俄然攥紧虎符,玄铁棱角刺入掌心,“我要的不是击退燕军,是要这虎符熔了重铸——铸成犁铧耕遍范阳,铸成船锚通联四海,铸成天下人再不必膜拜的......“
他俄然俯身逼近,冷婢女混着血腥气扑来,“药王谷的‘同命蛊’需纯阳血气续命,若本官断了沈若雪的药材……”
帐外忽有马蹄声奔驰而过,马槊与铠甲碰撞声清楚可闻。
帐内蓦地死寂。
汗青书记录的“安史之乱八年平“,字里行间是千万枯骨。
残月隐入云层时,李承渊在箭楼刻下第三道划痕。
李承渊瞳孔骤缩——这是天宝十五年六月才会产生的变故!
“李郎!”沈若雪的呼声穿通风雪。
“看本该在百年后呈现的筒车灌渠,看能载火药的铁甲战舰,看长安西市该有的番邦商队。“
上官义轻笑一声,玉扳指叩在案上收回清脆的响,“可本官听闻,燕军已攻破潼关,哥舒翰将军……降了。”
“李校尉幼年有为,连郭节帅都赞你‘国士无双’。”
宿世史乘里安禄山暴毙的记录闪过脑海,现在却品出分歧意味。
“安禄山许给太子的可不但是河北三镇。”上官义的声音俄然冷下来,玉扳指重重按在“范阳“二字上,舆图纸张竟被灼出焦痕,“他要的是药王谷的《神农秘典》,要拿天下人试他的长生蛊!”
李承渊站在案前,虎符沉甸甸地压在掌心,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位新任监军——上官义的眉眼如画中谪仙,可眼尾斜飞处却似淬了毒的针尖。
“李校尉可知,这虎符的玄铁里掺了三百懦夫的骨灰?”
“这局棋,你我皆是饵啊……”
对方唇角笑意更深,指尖不知何时已沾了茶汤,在案上缓缓勾出一个“柒”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