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玉果然来了精力:“还不到中秋节,去哪儿弄花生、地瓜?我倒真奇怪呢!前几天在城里碰到个卖盐水花生的小贩,人都抢着买呢,等半天俺也没买上……”
翠玉笑了,又手指远处问:“那边的高杆子是干啥的?”
福顺红着脸,不敢正眼看小婶儿,便岔开话题说:“婶儿,你奇怪新奇花生、新奇苞米不?我弄点回家,给你煮着吃。”
福顺赶快过来搀住小婶儿,沿地边往南走。脚下尽是红薯、倭瓜秧子,绿生生的叶子上露水尚多,翠玉的鞋袜趟湿了,还不时须防备被秧子绊倒,偎着福顺不敢罢休。福顺唯恐小婶儿跌倒,用力抓着她的胳膊,翠玉嘻嘻笑道:“福顺你轻点哟,我胳膊疼哩……”吓得福顺一时无所措手足。
翠玉欢畅,说:“福顺,你带我去地那头看看那吊杆。”
福顺说:“万家林西边有块地,种得早,满是春红薯、花生,还间种着玉米,应当能吃了……只是不晓得谁家的?我们插巷子,从松林北边往西走,在那地里弄点花生、苞米,然后直往西南走,有条沙河路沟,能直通村西咱家门口呢。”
福顺朝翠玉手指的方向看,果见地那头紧挨松林的地角上竖根杉木高杆,杆的上部绑一根颀长横杆,短的一端附着空中,长的一端高高上翘,顶部坠着个圆圆的石头砘轱轳……福顺大笑,说:“婶子没见过吧?这是吊杆,捉狗、狸子、黄鼠狼啥的……它们来扒红薯、花生,头钻进这头的绳扣,立马被那头的石头砘轱轳吊上天……”
福顺顿时脸红到脖根,一声不敢言语。他不敢对小婶儿讲实话,他在于家集一家叫“裕祥”的酒铺里学会掷骰子,每次去城里从小婶儿那边得点钱,老是去一家汪记杂货铺赌一把。汪老板铺子后边有两间小屋,长年聚着一帮酒棍赌徒,骰子、牌9、麻将牌,应有尽有……地下另有两间密室,沉闷了想抽两口,汪老板供应烟枪白面,想嫖女人,立马有人送妞过来……福顺在这处所尝到长处,便经常帮衬,这小曲就是在这里学的。
翠玉听着,哧地笑了,说:“福顺,你唱些啥哩?在哪儿学的……敢情这么长时候没见到你,你倒是长见地了……”
福顺说:“是赶鸟的,家雀、野鹊、老鸹吃粮食,瞥见此人就吓跑了。”
翠玉颇感别致,便要福顺扶她下车,走到地头俯身看看,问:“这小人是干啥的?”
福顺忒乐意接送小婶儿这差事,翠玉曾经叮嘱的话,福顺都记得坚固。因为解缆去县城或回家,翠玉总会赏点外快,一块或两块银洋不等,起码也能弄几吊钱。只是,他曾估摸兴祖端五节会返来,便将翠玉提早接回住了几天,当时翠玉一喜,竟摸出两块银元给了他……可惜,不但未见兴祖人影,且连一丝音信也没有,让翠玉平白地守着空房镇静了些日子。这使福顺感到尴尬,恐怕小婶为此见怪,及至又见翠玉,见她仍一如既往,便放下心来。一起上点头晃脑,鞭稍甩得山响,嘴里不断地哼唱着小曲:“摸你那胳膊手儿,白白嫩嫩像莲藕;亲你那樱桃口儿,银牙咬住我舌头;吮你那肥鸡头,甜美蜜的汁儿呀满嘴流……”
中秋节将到,翠玉猜想吴兴祖会回家过节,便让进城办事的吴勤安排福顺套车去接她。毕竟和兴祖别离已大半年了,本身揣测兴祖对她应当会思念已极。并且,这段时候翠玉在县城东关找了驰名誉的老中医靳大夫,吃下近百服中药。那靳老先生说:“你现在阴阳调和,气血充盈,脉通经和,身材安康,这生儿育女吗,应当没有题目……说到家,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哟。”靳老先生一席话,把个翠玉乐得心花怒放,却又满脸羞怯,不觉心波泛动,便早早做好回家的筹办。大朝晨,福顺到了,翠玉随即上车解缆回万家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