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氏手腕暴虐,在这一方只手遮天,怨不得惯得索良昭骄横倨傲至此。
尹氏忙面向索良昭规端方矩地跪了,低头抽了几下鼻子,像是在抽泣,眼角余光不住向张韫娘那边瞟,竟似求救普通火急。
女师长叹一声,摇了点头,“红颜薄命,玄武门时替贤人挡了一箭,未及有朱紫的位分,便去了。仿佛还留下位公主,隔了没几年也病夭了。”
有人掩口轻笑起来,索良昭面色暗沉,不过瞬息之间,反倒笑起来。
公廨田的事不但亏了索慎进的财资,更是叫索氏本来在沙州民气中安定的底子起了摆荡,看来索慎进迁怒于未能将差事办好的尹猴儿,再不容他苟活于世。
本就是不染俗尘的人物,生生遭人泼了污水,纵使腹内有回嘴万千句,现在羞愤难挡,又碍于礼节颜面,倒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风灵乍听得尹猴儿没了,心头一跳,马上便了然,那里是染了甚么急症。尹猴儿便是索氏豢养的犬,差事办好了,仆人一时欢畅,赏块肉骨,差事办砸了,仆人愤怒,踹上几脚解气也是有的。
阿幺悄悄在风灵腰间捅了一胳膊肘,低声道:“大娘快瞧那是谁。”
风灵循名誉去,见是一名鹅黄衣裙的小娘子,唇边噙着一抹嘲笑,清楚是讽刺的话,说来竟是文绉绉的不带一丝刻薄。
张韫娘明显也呆怔了,“庶……庶母现在如何……”
众女一阵唏嘘,皇家事毕竟不好多议,心底感慨只能化作几声轻叹。
说及皇家事,诸女皆提起了实足的精力,目光围拢过来,索良昭任是如何放肆,也不敢在对皇族成员妄言,只紧抿了嘴唇一言不发。
虽是问候,语气间听不出半分体贴,说得孔殷,似有哀告之意。
索良昭的目光扫向常日里同她相亲的两位小娘子,终是有人接过了话头,拔高了音量问道:“方才那不是尹娘子么?我记得她仿佛是韫娘的庶母,怎又成了索府的仆妇?”
风灵又将那女子打量了一遍,生得灵秀,打扮高雅,风骨气韵全然不似张伯庸,不由心中暗喝一声彩,好一名清灵隽雅的女子。
女师见状心下略起了对劲,为扳回方才的颜面,顺势接着道:“便是当今贤人,当年身边亦有顾夫人相伴。听闻那位顾夫人原是平阳昭公主麾下的一名女将,不但色彩动听,且勇猛善战,统领骁骑营,与今上并辔疆场,连袂杀敌,死生不离。”
“女师可知这位夫人现在是哪位朱紫?”风灵听得出神,直愣愣地问道。
索良昭大大松了口气,高挑起眉毛饶有兴趣地细述道:“这你便有所不知,阿尹原是我家的家生婢,蒙张县令瞧得上眼,抬去做了侍妾。说来她也是极短长的人物,仗着她那地痞兄弟尹猴儿,在张府成日里撒泼叫骂,那势头倒是要超出端庄夫人去了。”
风灵呆呆地坐着,自小走过很多处所,听过看过很多故事,却没有哪一个故事能如此震惊她,心底仿佛有某处微微一颤,说不上来的感念。
说着她引着世人的目光向张韫娘望去,“带累了韫娘也跟着夫人受了很多气,端庄的夫人和大娘子,竟是叫那样的卑贱之辈作践。这行动,任是老天都瞧不过眼,年初上她那兄弟得了急症,放手没了,如此,她便遭了张府弃逐。毕竟无处可去,只得返来做个劣等仆婢。”
说话间自凉亭外走出去两名仆妇,端着糕饼果子,低头不语,替每一案布上小食盘。
这话明着是在指责尹氏无礼,话里话外倒是在奉告世人,张韫娘母女要受那卑贱侍妾的欺负,尊卑无序,脸面都无处可放。另另有一层“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意义在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