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氏只当她羞怯，推心置腹道：“也幸亏我们是商户，使些钱能搪事儿，若在平常户籍中，只怕官媒娘子早寻上门来了。你家门中另有个亲兄，也不至于要你一世担着这些买卖，依我见，多迟早都要出门子的，不若趁还不晚，觅个好的，莫再忙里忙外，四周担险。”
风灵茫然地点点头，在棚内捡了张高桌坐下。估客一面敏捷地抹着桌面，一面笑道：“本日趁早，人还少些，再过一阵天光放亮了，连个坐处都觅不着。”
永宁坊里头多权贵，康家在坊内倒并不非常张扬，乌木大门上悬着一张弓，以示得男。前院扫地的门房眼尖，见风灵风风火火地跑来，也不去回禀，径直将她让了出来，只朝里头嚷了一嗓子：“大娘来了，快号召着。”
风灵点点头，心知她背面要说些甚么，不肯听，却也不好拂了她一片美意，遂趁着点头，将头埋得更低了。
“好妹子，你内心既无人，阿嫂予你说一个。我这满沙州的打量过来，也只他堪配了。”说着米氏瞟了一眼近旁侍弄的襁褓的乳母，俯身凑至风灵耳边悄悄送了一小我名。
“原依着你阿兄的意义，在沙州选夫家，头选该是索家，索氏中惟索慎进为嫡脉正统。可细想来，索慎进同他那夫人柳氏倨傲，面上虽和蔼，骨子里向来以士族自居，瞧不上我们行商的。同他攀亲，恐怕不肯以嫡子相配，嫁个庶出的也无甚意义，我们纵有万贯家财，也没的白往冷锅炉里贴，这是头一桩不快意的。再一桩，索家高门大户，与我们商户的家世分歧，端方森严，笑不得随便笑，门不得随便出，迟早奉养长辈，其中拘束劳累，莫说你爷娘不舍，我同你阿兄也瞧不下去。”
风灵空着肚腹在穿街而行，喷香的羊肉陷蒸饼冒着勾魂摄魄的热气，新烘出的胡饼上流着浓香的油脂，饦馎汤饼在沸滚的水中翻滚，白胖胖的馄饨沉浮于撒了翠绿香荽的羊骨汤中。
康达智满口道好，领着她快步今后院正房去，临到门前，还是忍耐不住问了句：“伤着未曾？”
“这是如何说的？”风灵问道。
“阿嫂。”风灵再听不下去，截住米氏的话：“阿嫂也知，风灵一心一念全在家里的丝绸谋生上，那里就有阿谁心机。”
“风灵，你的脖子……”天光半白，风灵的坐处恰透着光，米氏稍一扭头便瞅见了环抱她脖颈大半圈的一条青紫勒痕，“了不得了，怎会弄成如许？”
风灵闻言霍地从木凳上站起，“店家的馄饨不必下锅了。”她拉起阿幺，忙不迭地要分开棚子。
米氏虽身处产房，也自康达智那处听闻了府兵在归程中遇袭的事。年节中阿史那贺鲁袭城时，便将她唬得个半死，这一回更是惊得胆颤，若非是在月中，她几近要搬到佛窟去敬奉几日。
“小娘子不知？永宁坊那边……”估客顺手甩了甩抹布，“头一等的大商家，康家，昨日晨间得了大儿，康家大郎一欢畅，立言请贩子上的来往过客白吃三日早膳。故两位小娘子这份，不必给钱……”
米氏正靠在榻边瞧着乳母包裹乳儿，脸上的倦怠尚未尽褪去，眉眼间满是慈爱。“阿嫂。”风灵悄悄唤了一声，顺势坐在她身边，伸长了脖颈张望乳母正玩弄着的小小襁褓。
风灵环顾四周，只觉本日贩子上的人较之平常要多出很多来。“阿幺？”她转头问道：“怎的我大半月未在城中，总觉城中有些分歧了。”
“小娘子可要用些馄饨？”一旁支棚叫卖的估客迎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