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氏只当她羞怯,推心置腹道:“也幸亏我们是商户,使些钱能搪事儿,若在平常户籍中,只怕官媒娘子早寻上门来了。你家门中另有个亲兄,也不至于要你一世担着这些买卖,依我见,多迟早都要出门子的,不若趁还不晚,觅个好的,莫再忙里忙外,四周担险。”
“小娘子可要用些馄饨?”一旁支棚叫卖的估客迎了上来。
风灵空着肚腹在穿街而行,喷香的羊肉陷蒸饼冒着勾魂摄魄的热气,新烘出的胡饼上流着浓香的油脂,饦馎汤饼在沸滚的水中翻滚,白胖胖的馄饨沉浮于撒了翠绿香荽的羊骨汤中。
风灵将肩头的帔帛向上拉了拉,欲粉饰去脖上的淤青,到底勒痕多在喉口,不能全然挡住。“无碍,无碍。这不都畴昔了么,再者,有延都尉在,能如何。不过一点小伤,同儿时习武蒙受的相较,算不得甚么。”
“小娘子不知?永宁坊那边……”估客顺手甩了甩抹布,“头一等的大商家,康家,昨日晨间得了大儿,康家大郎一欢畅,立言请贩子上的来往过客白吃三日早膳。故两位小娘子这份,不必给钱……”
康达智满口道好,领着她快步今后院正房去,临到门前,还是忍耐不住问了句:“伤着未曾?”
风灵点点头,心知她背面要说些甚么,不肯听,却也不好拂了她一片美意,遂趁着点头,将头埋得更低了。
“原依着你阿兄的意义,在沙州选夫家,头选该是索家,索氏中惟索慎进为嫡脉正统。可细想来,索慎进同他那夫人柳氏倨傲,面上虽和蔼,骨子里向来以士族自居,瞧不上我们行商的。同他攀亲,恐怕不肯以嫡子相配,嫁个庶出的也无甚意义,我们纵有万贯家财,也没的白往冷锅炉里贴,这是头一桩不快意的。再一桩,索家高门大户,与我们商户的家世分歧,端方森严,笑不得随便笑,门不得随便出,迟早奉养长辈,其中拘束劳累,莫说你爷娘不舍,我同你阿兄也瞧不下去。”
米氏叹了口气,也不诘问,过了半晌,幽然道:“按说你父兄母亲都在,这事也轮不上我置喙,可毕竟同你交好一场,却忍不下这几句腹底话。你且说你现在是甚么年纪?双九了,我说的可有错?”
风灵茫然地点点头,在棚内捡了张高桌坐下。估客一面敏捷地抹着桌面,一面笑道:“本日趁早,人还少些,再过一阵天光放亮了,连个坐处都觅不着。”
估客“哎”地唤了一声,她扭头丢下话道:“我自去他家用早膳。”丢下一脸茫然的馄饨估客,大步往永宁坊去。
风灵闻言霍地从木凳上站起,“店家的馄饨不必下锅了。”她拉起阿幺,忙不迭地要分开棚子。
“这是如何说的?”风灵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