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许的广漠高山上,无处藏匿,这些负载了重物的骆驼决计跑不过悍匪的马,更不必说前面又有干尸阻道,也只要放手奋力一搏,或另有些但愿。风灵咬紧后槽牙,抵抗着浑身不受己控的颤抖,几近从牙缝中挤出话来:“快!布列盾弩!每人护两端骆驼。”
走了约莫半刻,飞沙走石的苍茫大地间仿佛只要这么一支商队,风灵无端地感到寥寂,风声哭泣,如同鬼泣,远处连缀的山脉形如伏伺待动的野兽,使得满耳凄厉的风声更显诡异森冷,听得人从心底里往外冒寒气。
风灵与领头的几名部曲昂首循名誉去,西边约莫百米处的地平线上升腾起了一大团土黄的烟尘,如同一个巨大的土球,朝他们商队渐渐滚压了过来。
“大娘……”邻近队首,佛奴惶恐失措地折返迎上前,“前头……前头……”不知是甚么惊得他口吃结巴,半晌吐不出一句整话来,只颤颤地伸出一根手指头来指向身后。
待她制住大黑马,那马便如那些踯躅不前的骆驼普通,一味要今后撤。风灵深知此处千万逗留不得,干脆翻身跳上马,走上前去验看那几头骆驼的景象。
“大娘……”佛奴倒吸了一口气,顾不上风沙涩眼,瞪圆了眼睛,贰言未出,已被部曲们带着冲动和决计的照应给淹没了。方才的踌躇顾虑一扫而空,世人皆紧了紧短褐上的缠腰布帛,握紧手中的刃器,凝睇着西边逼近的烟尘严阵以待。
公然,未到金城,西风便一日紧似一日地低啸起来。此时风灵早已裹上了石青色夹絮的窄袖小翻领胡袍,一顶卷檐虚帽裹在一袭连兜帽的大氅内,手中带着马缰,混在长长的商队中间,不紧不慢地摇摆前行,一阵不知从哪儿横吹出来的冷风,将周遭的沙尘无序地扬卷起来,她眯起眼,不由地将脖颈上的纱帛又往脸上扯了扯,将全部脸裹得只露了一双水润润的杏眼在外头。
风灵脑中一凛,催马又向前跑了几步,但见队首的骆驼皆呆滞在原地,不肯再往前踏一步,几名领头人正逆着风沙,使力管束住要今后退的骆驼。风灵正要扬声去问,俄然坐下的大黑马抬了抬前蹄,受了惊吓普通今后跃了一步,几乎将她甩上马背。
乍过了端五,自江南道解缆时,恰是阴雨缠绵的梅雨季。风灵临行前阿母拈了拈她身上的单绫袍,笑说,这袍子也穿不上几日了,只怕过了金城便该换上夹袍了。
风灵垂眸沉吟了片时,那男人反倒微微一笑,欣喜道:“大娘头一次单独押货,但是教小人唬着了?那些话,倒也不必非常往内心去,我们家的部曲,岂有匪盗不怯的?眼下只须多加些谨慎,捱过这一段,敦煌城也不远了。”
一阵含带了粗砾石的风蓦地将她的声音淹没,她忙闭了口,眯起眼,不待说出下一句话,远处一道锋利的哨声划破风沙,腾空而来。一息之间,大地微微颤抖起来,带起一片如有若无的霹雷隆的降落响声。
风灵点点头,目光在自家那些捆扎紧实的货色上转了转,倘或是平常货色倒也罢了,她所带的那些,俱是以金饼作价的软绸白绫,向来令匪盗垂涎三尺,她又前后张望了一回悠长笃定的商队,抬手向那男人一招,“佛奴,你去知会那几个领头探路的,令他们务必警省,待入了敦煌城,自有他们的赏钱。”
前头的步队垂垂缓了下来,几名部曲茫然互望了几眼,一时神采都严峻起来,不由自主地将手搭在腰间的长刀柄上。风灵踩着马镫几近站起家也望不到前头有甚么异动,干脆拨转了马头,催了几声往步队前头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