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道诏令在情在理,只是听到后两道,徐史眉头一敛,然掉队言道:“臣觉得马大良父母、兄弟无罪,妻女亦为受害者,即算要受连罪,发配边城已可,这三代苦役倒是过于严苛了;而马大良其人已死,弃尸饲狗,过于残暴,有损风王仁德。”
这一起上,纵马飞奔,沿途高山城廓飞逝而过,倒让两年来困于宫室的她找着了一些当年领军出征时的尽情痛快。
书案碎裂的庞大声响直震得殿中服侍的内侍们胆颤心惊,一个个低了头,气都不敢喘一声。
七月初三,徐史公布了处斩郭遂、王腅并严惩马氏一族等四道王诏,同时也宣布了风王将亲往三石村祭奠的决定。一时举国震惊,为除赃官恶霸大快民气之余,亦为风王之贤明仁爱而欣喜。
风独影目光扫过,见到朱夫子身后稀有十人皆穿素服麻衣,描述哀戚,知定是那些惨遭搏斗的无辜冲弱的亲人,因而走至那些人跟前,道:“诸位节哀。”
风独影上马,扶起最前头的朱夫子,“都平身。”她的声音不大不小,不冷不热,清清泠泠似初春的微雨,让在场的每一小我都能听到。
“臣领命。”徐史施礼后便要退出大殿,不想风独影的声音再次响起,“另有……”徐史止步,抬首往玉座上方望去。
朱夫子领着村人们起家。他们昂首看着面前的女王,白衣如雪,长眉凤目,气度高华,竟是比他们设想中的还要斑斓严肃百倍,一时都呆呆看着,忘了言语。
及至那一天,当风独影白衣白马,领着一众侍卫,英姿飒爽的奔抵三石村时,早于村口等待的全村百姓望着有如天人驾临般的女王,半天不能反应。
青州王都离忻城不过四百里路,又快马飞奔,是以初六朝晨,一行便到达忻城。
一名王者,需有仁名,需得民气,如此才可举国一体国泰民安。
“臣明白。”徐史躬身,“风王此举天然是能震慑天下,但风王亦将被冠上残暴刻毒之名。臣为国相,职在帮手,直言不讳乃臣之本份。”
他们生于乱世,都曾历过性命如草芥的日子,那些贵爵将相、府差衙役,谁不是高高在上的踩踏着他们,而面前的女子,他们青州之王,倒是如此庄严的朴拙的向他们孩儿的亡魂施礼!
失子之痛,非是言语能够描述,亦只切身经历之人才知那恨不能以身相代的痛苦与人断念碎的绝望,是以这些人涕泪纵横,嚎声悲切,直哭得肝肠寸断,闻者心伤,引得很多的村人也陪哭,一时村口只闻恸哭哀泣,便是那位两鬓苍苍的朱夫子亦忍不住抬袖拭泪。
风独影自他手中接过香,举香于头顶,再躬身一揖。
七月初四,风独影起驾前去忻城,国相徐史摄政。
古往今来,未从有过帝王向百姓施礼之事,村民顿眼眶发热,胸口酸痛,纷繁膜拜于地,大声嚎哭起来,只是这哭声里却添了一丝欣喜:我的孩儿能得风王拜祭,此生有了这份福分,鬼域路上定然走得顺坦,来生必能投个好胎。如此一想,终是能稍解哀思。
史官记取的是风王的数道诏命,可那些百姓记得的是风王的体恤仁爱。
徐史将此事呈报风独影时,风独影当场拍裂了书案,“愚夫可爱!冲弱何辜!”
如有千军万马于前,风独影亦可安闲应对,可面前这类场面,倒是她最不善长的,一时心头恻然束手无策。而她身后的杜康与众侍卫则更不知如何对付了,只得一个个转过甚去,不忍看这些哀痛泣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