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妈妈陪笑道:“是呢是呢,现在天寒地冻的,真不能久坐了……奶奶那些衣裳之前齐划一整地挂在衣橱里,昨晚全洗过清算过了,仍旧齐齐挂归去,翠思,你记得做这件事!”
“那你们坐下,等会饭菜冷了,一个都吃不成!”媚娘又拿起筷子,“别跟我拘礼,奉告你们:我死过一回的人,不筹算像之前那般,我要换一个模样活着!你们跟了我这些日子,吃了苦,受了委曲,我内心记取呢,你们就像我的娘家亲人,凡事担待我,我也不能薄待了你们!”
一旁的王妈妈和翠喜俄然大声咳了起来,媚娘奇特地看着她们,翠怜忙说:
媚娘点头:“我喝了一碗,够了。留下些你们一人喝几口,都辛苦了,要补就一起补吧。来来,都坐下,幸亏我身边只要你们,没放着他家的人,说话做事,都不必拘束。”
“翠怜姐姐,可不是我不顺从姐姐的话,我也叫煮鱼肉粥的,是太太房里的春月姐姐来给太太拿炖品,见厨娘们对我爱理不睬,便骂了她们几句,说大奶奶的饭食也敢怠慢,是不想活了!春月姐姐又说大奶奶醉了一天,定是饿了的,不能便宜她们只煮粥,让做了饭,尽着挑几样好菜教她们做好,我才比及现在的。”
王妈妈也拿袖子拭着眼睛:“断没这个事理,奶奶就不要难堪奴婢们了!”
王妈妈慌了:“奶奶很多吃,身子骨才结实起来!”
媚娘喝过汤,接过翠怜盛的小半碗饭,渐渐吃着,一边问王妈妈话。
橙儿说:“今儿她们倒真是忙呢!传闻二奶奶返来了,说是在白府娘家累坏了,吃不下饭,也要喝粥,她喝的是白米粥,酱菜要香油炸过,肉丝儿要切得发丝那般细,还要好几样我记不住名儿的小菜……大太太、二太太这两天都不去锦华堂上房用饭,自是要各开一桌,二老爷又有客来,在齐思斋开宴,另有三爷、三奶奶也要一桌好酒菜……最要紧是锦华堂,有稀客,中午一顿就做了五十多样菜,早晨还不定要多少呢……”
翠怜忙接了她手上食盒,骂道:“小蹄子,叫你去煮鱼粥,偏拿了饭来,还去那么久!”
媚娘正饿着,宿世她可不爱吃粥,忙说:“总吃粥也腻,我想用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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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发到厨房去煮一碗鱼肉粥的小丫头橙儿走了出去,双手提着个又长又大的食盒,笑咪咪脆声道:
媚娘看着面前恨不得把头低到桌子下去的婆子丫头,勉强笑了笑,道:“不值甚么,我信赖今后会好的,我尽量不让你们难过就是了!”
翠怜上来给她盛汤:“还是喝鱼汤吧,这个补身子,还热着呢!”
媚娘说:“如何的?要我来拉你们退席?好吧,我给你们盛汤!”
王妈妈和翠喜、翠思、翠怜面面相觑,翠思说:“唉,奶奶总抵是全忘了,妈妈干脆都说完了罢!”
翠喜将一碗温开水递给媚娘,红着眼睛道:“奶奶说甚么呢?我们几个陪了奶奶嫁过来,一心一意只想好好奉侍奶奶,没成想奶奶会……直觉得过了以后,便是被这府里送到乡间庄上去的命,没想到奶奶又醒返来了,我们欢畅都来不及,一辈子烧香拜佛都是情愿的。只要奶奶好,我们就好,怎还敢与奶奶一同坐着用饭!”
王妈妈低下头,微叹口气:岂止是未几,秦家固然也世代为官,却都做的净水官,老爷身子自来病弱,独占大爷和媚娘兄妹俩人,五年前老爷从任上病退,家道中落,好不轻易给大爷订了一门婚事,是个小户人家的女儿,还未娶进门,老爷便病逝。媚娘为父守孝期满,应一名大族闺友聘请,一同乘船游湖,被威远候看上,蒙他不弃媚娘家中贫寒,求了皇上赐婚。嫁过来时,除了面上一点浮礼,一个婆子五个个丫头,底子再没有别的陪嫁财产,老太太和太太们看她的眼神,冷酷而嫌弃,就像看一个乞食丫头。恰好候爷不能护着她,将她娶进门,就奔赴边陲去兵戈,她在候府极度的自大孤寂,人微言轻,凡事不敢出头露面,连这府的庶子奶奶都敢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