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刘舆放眼望去,但见景福殿范围内回旋环抱的玉色门路上,每隔五阶就对峙有两名身披盔甲、手持长戟的军人。视野所及,军人的数量合计将近千人,真是威武雄浑非常。可惜,或许是执勤的时候太久了,又或许是平时练习时就那么疏松,这些军人个个眼神狼藉、立姿松垮。
刘舆闻声转头看时,只见竟陵县主远远站在那边,像是刚从回廊前面绕行而出。
刘舆之弟、并州刺史刘琨乃是极擅用兵的大将,他天然晓得真正的精兵应当是甚么模样。
刘舆才走了半程,前面就有别的两人赶了上来。他向后看看,认得是两名熟悉的王府青年僚属,因而略略点头表示。那两名僚属仓猝行礼。他们不敢超越刘舆,只得亦步亦趋地跟在刘舆身后。
“多谢县主体贴,我并无大碍,只是疲累罢了。”刘舆放开扶着雕栏的手,向竟陵县主施礼请安。
论起与东海王的密切程度,刘舆不如潘韬、裴邈二人。但刘舆曾任颍川太守,又曾在许昌帮手河间王司马虓,对于许昌四周军政事件的熟谙程度远迈群伦。是以这些日子里,东海王召见他的此数竟是最多的。可这段路对于体质衰弱的刘舆来讲,很有些艰巨。那些起起伏伏的廊道很吃力,更走不快。
他挪开视野,摇了点头,叹了口气。就在他的身边,一行仆婢排成疏松的行列,从景福殿前的广场东头直到西头,哗哗地扫着满地落叶。论起行动整齐齐截,倒仿佛比那些军人要略胜一筹。
这时有个声音道:“庆孙先生,可需人帮扶么?”
景福殿的主殿有前中后三进,前殿和两侧配套的宫阙连接着别的宫殿;中殿范围最大,各种典礼都在这里停止;而东海王平常起居都在后殿。别的,如首要的谋臣之类,也常常被召至后殿密议。
景福殿的修建恢弘大气,占空中主动广。它并非简朴的一座大殿,而是包含了列星、安昌、延休、清晏、永宁、承光等一系列偏殿、配殿在内的庞大修建群。在楼宇殿堂之间,除了富丽的廊庑以外,另有无数回旋来往的复道飞楼,像是彩练当空舞动,划出道道美好的弧线。
许昌本为汉时颍川郡的许县。曹魏武天子迁汉帝于许县,始有宫室修建。武天子奉天子以讨不臣,今后克定大魏基业,到黄初二年时,文天子曹丕以“魏基昌于许”,改许县为许昌。曹魏太和六年时,明帝东巡,治许昌宫,因恐夏热而起此殿,前后破钞资财八百余万。因为工程过于豪侈,乃至连糊口浮华的名臣何晏,也特地作《景福殿赋》以讽谏。
刘舆缓缓地将双脚踏实在空中后,车夫摈除着健牛超出驰道,让到广场的侧面角落里去。车轮与车轮碾过石板路面时特有的“格楞格楞”轻响,也蓦地使他遐想到了膝盖和胯骨几处枢纽骨骼的碰撞,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侍从仓猝抢前一步上来搀扶,刘舆摆摆手,让他退后,随即从袍服的里袋抽出几份公文看了看,又放了归去。
“那我便放心了。庆孙先生乃幕府肱股,务必保重身材才好。”县主体贴肠高低扫视了刘舆一眼。她像是俄然想起了甚么,又浅笑道:“对了,先生是要去拜见父王么,我们或可同业一段呢。”
刘舆肃手道:“固所愿也。县主请。”
两名僚属刹时为县主的容光所慑,不由神情微滞。待到反应过来,两人有些狼狈地昂首下去见礼,随即小步后退,远远地避开了。
竟陵县主穿戴一袭广袖飘荡的曳地长裙,青色的多折裙裾上有以银线织就的鸾鸟。跟着脚步轻移,银光闪动的鸾鸟与上身富丽的配饰相照应,既凸起了芳华美态,又显雍容华贵之感。而在浩繁侍女簇拥之下举头行进的她,确切就像是穿行在浩繁凡鸟中的孔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