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心姐姐,你都贵为姨娘的贴身婢女了,这些琐事怎的还亲身做呢?”
桃枝瞧了一眼莲心眼色,只见莲心幽幽探道:“姨娘,桃枝来了。”
“谢姨娘教会。”桃枝黯然喃喃一句后便走了,神情极是落寞,赵姨娘虽未睁眼瞧她归去时的模样,但心中明清地一清二楚,她缓缓将念珠叩在桃木桌上,抬起眼,转向身边莲心问:“这初梦你可有听过?”
不时,莲心又打着帘子出来了,在屋门口招了招手,叫桃枝出去。桃枝随在莲心身后一径来了里屋,见赵姨娘正端坐于软塌上闭目诵经。
畴前公子去那里倒还跟她报备一二,现在连魂也叫阿谁初梦勾走了,桃枝心中愤怨不平却又无处撒泼,随便一脚,揣在了书案腿上,却不料她这脚力量甚大,案上本已垒得岌岌可危的书稿经这一踹纷繁扬扬如四月飞絮飘落一地,桃枝慌了神,仓猝扔了花束俯身去拾,却又因过用心急回身时衣袍袖摆勾落了墨砚,噼里啪啦,两瓣碎砚无情地滚落于桃枝脚下。
桃枝却眉飞色舞道:“恰是呢!桃枝本日有个严峻发明!”说罢使了使眼色意欲叫赵姨娘屏退摆布婢女。
“闲着也是闲着呢,桃枝来找我么?”
桃枝闪了闪茶褐色的眸子,旋即一把排闼而入,抬眼一扫,果然没人。
“如许好的衣服,我可想留着与郎君幽会时穿呢!”瘦婢女眼泛绿光,似要跳入这画中去。
婢女们嘻嘻笑了,佯做着向仆人家施礼的模样恭敬道:“谢初梦女人,不,感谢夫人。”却叫初梦一个回击拍在背上,娇声道:“别闹了……”
“这瞧着件件都好……”婢女依惜抚这画稿,似触着真裙了似的,“但这也太贵重了些吧……”
桃枝仓猝陪笑着道:“有劳姐姐了。”
“这么些个衣裳,哪件不比我们身上的好,你切莫孤负了扶瑄公子一份情意!”婢女最后那句是靠近小声道的,说罢又抬眼对着扶瑄憨憨陪笑。
“哟,小桃枝,是甚么风把你吹来了。”桃枝步至赵姨娘苑外,只见莲心正在房前小花圃里洒水。
桃枝瘫坐在地,吐着粗气,泪眼婆娑,撒完了气,再瞧这一地狼籍总得清算,便又跪行在地把翻墨拾起,文稿归类,又取了布巾来将墨渍擦了一擦,但总还能看出些此地前时风雨满屋的狂乱陈迹。
桃枝最后做了些扫尾,将打碎的砚台捧在手里出了书房,只觉天气暗淡,风凌草木,浓云排日,已是四月天,却不知从何冷风贯廊,吹得桃枝一阵寒毛倒竖,心灰意冷。游廊里的光芒很不明快,桃枝又走得心不在焉,恍恍忽惚间,几乎被台阶绊摔在地。
打烂了墨砚倒还算是小事,扶瑄从不为这些身外物置气,但翻墨染污了地上散落的书稿,这便是大事了!
“哦?”赵姨娘这才稍稍显出些惊色,“是何人呢?”
桃枝现在已是六神无主,芳容失容,本想奉迎着扶瑄,却更是弄巧成拙铸大错。她撩了一把碎落混乱的发鬓,沉了沉气,事已至此慌神也不是体例,只好纠着心一张张拾起,检查着文稿内容,只祈求着书稿其当中未曾异化些扶瑄看中的要紧之物。
“贵重倒不打紧,倒是怕不贵重失了世家的身份。”扶瑄说罢,便望向初梦,候着她选哪件。
初梦支起家来,慎重道:“扶瑄公子谅解着我们,初梦代姐姐们谢过公子。只是这灶房是重油重污之地,如此敞襟的格式恐反将油污归入颈来,且袖摆广大,做起事来多有不便,但公子一番美意,亲身送这些图来,初梦要公子原封不动捧归去也太说不畴昔了,故而初梦大胆请公子将这些衣裳暗中赐赉灶房的婢女们,我们皆是贫苦出身,一辈子也无缘采办如此华贵的衣衫,公子前时对初梦道倘若胜了春考,便应允初梦一件事,眼下,请公子卖初梦这个薄面。”初梦说罢便在通铺上向扶瑄行了个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