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当中,月光洒了满地。
宿世,她听闻陈元泰麾下有一员虎将,身负绝世武功,又熟知兵法韬略,被他收为义子,功成以后加封晋王。
她觉得老天给了本身一次机遇,上辈子不明不白被毒死,这辈子总要找出来个说法。岂料宿世好歹还活到十六岁,此生只熬到十三岁便又要去了吗?
如生轻手重脚地回禅房清算了两件换洗的僧袍,拿上积累下来的几个钱。他摸了摸怀中的信还在,手指触碰到那块自小就带在身上的玉佩,耳边响起了杜明心欢畅的声音:“……这个说不定是你爹爹给你娘亲的定情信物呢!”
沉塘抑或削发,对于父亲来讲,大抵没有甚么别离。
她接过药碗,一饮而尽,拿帕子擦了擦嘴角,鼻头红红地笑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嬷嬷这话说的不错。你们自去安息吧,我没事的。”
她母切出身汉中大族沈家,与父亲杜二老爷豪情不谐。她六岁那年外祖父家被周朝末帝抄家灭族,沈氏也遽然归天。父亲恨屋及乌,便将她扔在了嵩山脚下的庄子上。
*
方丈摇了点头,微浅笑道:“不,你做得很对。和尚习武,原为护法强身,可若不能锄强扶弱,那也算不得是佛法正道。我少林乃千年禅宗祖庭,不是几个朝廷鹰犬能撼动得了的。”
谁知谋尽人事,仍抵不过天命轮转。她还不知到底哪个和尚是晋王,只一夕的时候,策画被尽皆碾得粉碎。冯管事回到开封府,定然会将本身一夜未归的事情奉告父亲。
崔嬷嬷赶紧笑道:“是老奴犯了忌讳,这就是碗煮得浓浓的红糖水,不信您喝喝看?”
如生擦了把眼泪,慎重地向方丈磕了三个头,拿起那封信便要回身拜别。
“还请杜公子指教。”
杜明心盘腿坐在床上,直愣愣地看着地上的砖缝入迷。
不过是本身的一点痴念,他此生此身已许了佛祖,本身的性命又不知是谁想要夺走……
反正已是死过一次的人,莫非还怕么?只不过是有些不甘心罢了。
如生放下心来,正要自请去戒律院受罚,却又听方丈缓缓说道:“如生,你自幼在寺里长大,现在已有一十五年。你多次请受具足戒,我却都没有允准,可知是何原因?”
“女人,来把药喝了。”一个四五十岁的嬷嬷端了碗黑乎乎的汤药出去,“车到山前必有路,先把身子养好,不然做甚么也是白搭。”
方丈笑着摇了点头:“你的事我早有安排。你且细想,为何合寺僧众,我只遣了你去嵩阳书院修习诸子文籍?”
“你……”方丈垂怜地看着一脸虔诚的如生,还是狠狠心将话说了出来,“固然你自小长在寺中,却还是是尘凡中人,没有佛缘。我本来想过些光阴再与你交代,既然出了此事……”
当年西北陈元泰起兵造反,颠覆大周朝,建立燕朝。在都城仕进的大伯父写信叫父亲往都城去,谋个一官半职,还特地叮嘱要带上她。
方丈看着面前的少年,眼神清澈却带着牵挂,心中不由感慨,情这一字,穷尽平生,能参透的人又有几个呢?
五年前,杜明心畴宿世的梦魇中醒来,母亲坟头上的草已经有尺来高了……
他悄悄地取出那块双鲤玉佩,放在杜明心的枕边。
如生敛了气味,站在床边,凝睇着熟睡的杜明心。她的脸如同白瓷普通,上面印着两朵红云。明天被雨淋了,她还在发热吧?那樱红的小嘴因为发热而显得素净欲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慵懒地闭着,却叫如生莫名想起常日里,她活力起来,那瞪得如同小猫一样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