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裕四十四年,七月初九,对于近年来有些冷僻的晋王府来讲,是个少见的热烈日子。
一起向南厢书房云鹤斋快步而行,晋王扶着靳北的手指节都因用力而发白,靳北吃痛却也不敢说甚么,只谨慎扶着老仆人的手肘以免绊跌。
明湛暄夙来敬佩父亲的精干与策画,见此时晋王虽思子心切,该有的心神防备却一丝很多,内心也松快了一些:“是,父亲思虑精密。”
书房门前,二管事周南领着一个青年已经候着了。那青年穿一身细罗长衫,不繁华也不寒酸,面貌不漂亮也不粗陋,是个丢入人群便再寻不出的模样。
靳北摸索劝道:“王爷,要不过几日再见吧,先查个清楚才好放心。”
四匹高头黑马在前,骑者一色青布长衫,固然并未佩带兵刃,却有说不出的勇猛矗立,昨日来送礼的青年濮无华恰是右首第一骑。
随后整日,晋王强压着苦衷支应寿宴,到得晚间,便说一句身子不适,叫两个儿子去对付送客之事,本身则扶着靳北回了云鹤斋,唤周南出去回报。
周南谨慎当中又多加了三分恭敬:“这位蜜斯,但是昨日送入拜帖的……”
身为王府二管家的周南则密密地安插了府卫人手以后,亲身带人到大门前等待。
青年躬身应道:“是,鄙人告别。”后退了一步,才回身出门。靳北向院中的周南点了点头,周南会心,亲身引这青年出府,又指了四个技艺重巧的府卫暗中跟上查探。
晋王望了一眼,便进了书斋,檀木流云鹤纹书案上放着方才送出去的拜帖、玉佩、手札。拜帖扫了一眼便丢在一旁,那手札翻开一页,便被熟谙的笔迹完整震住。晋王连坐下也忘了,衰老的手紧紧握着那手札,几近要颤抖起来。
明湛暄回声,内心却有些担忧。明湛昕身为宗子,按理说早该立为世子,晋王却迟迟没有上疏请旨。明湛暄自问并没甚么僭越的不轨之心,家宅也向来敦睦温馨,但年日一久,兄弟之间的氛围还是垂垂奥妙起来。眼下之事不成说不严峻,父亲却没有奉告宗子,转头翻起来又是一道心结。
容颜不算绝艳,服饰也非贵极,年事应未双十,但是明丽容色当中精华模糊,行动之间自有久居上位的端贵之气。
随后便是由四匹骏美白马引驾的华贵马车,便是与贵爵车驾比拟,也要再宽广些许。云锦为幔,精金为钩,黄梨雕窗,紫檀作轴,四角流云坠饰看似简朴,倒是碧玺白玉,光彩活动。饶是周南见惯了贵爵公卿来往,也不由暗中咋舌。
晋王摆手道:“你大哥克日甚忙,且不急说与他听。”
晋王本来只下帖子请了沂阳侯、楚国公等几位故交,都是挂甲致仕,安享繁华多年的闲人了,几位老爷子安坐中堂闲话当年,叹一句白驹过隙,笑两声情面冷暖。那些临时拜见的一概叫弟子旧故挡了去,一时候王府门庭固然热烈不凡,中堂庭中倒是平静安闲。
不想今次晋王大寿,竟然得了睿帝格外的丰富嘉赏,晋王府高低天然是喜气盈盈,而本来就要送礼的人家天然是厚厚添上一份,没有要送礼的也是快快补上一份。先头里晋王府只预备了数桌家宴,圣旨一下,前来拜见的来宾车水马龙,从王府门前排挤甚远。执掌中馈的大夫人鄯氏忙命人敏捷到驰名的八珍楼、望月阁、五味斋订菜品茶点,又变更了阖府统统人手尽力接待来宾,不求有功,但求少过,倒也勉强支应上了。
青年向晋王深躬施礼:“王爷金安康泰。鄙人前来代家仆人奉上寿礼,祝贺王爷松鹤长青,福寿康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