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山的秋，在一场两邦交兵的殛毙挞伐以后，连路边的枫叶都更红了。
“不必见了。”荣璋点头，眼中甚是清冷，“杭家父女谋逆弑君，叛国投敌，乃是诛九族的大罪，就请国公爷将罪妇交给刑部，按律措置吧。”
“老臣特来请皇上示下，皇上要不要去见见？”我爹没有昂首，像说着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瞥见我时，竟是撑身而起，重重一个头扣在了床榻之上。
杭泉灵，我好久没有见过的杭泉灵，青丝流淌，粉黛不施，一双清秀的眼睛渐渐展开，是我们初见时清澈明丽的色彩，中有万种风情却不带一丝邪念，没有半分镇静。
荣璋说着起家，拉了我的手：“你刚才说筹办了馄饨，朕有些饿了，我们吃一点吧。”
“臣未经皇上答应，已请了百里先生到山上去，可惜，杭泉灵伤势太重，已然回天乏术。现在只用独参汤吊着，想来也就是一时半刻了。臣见到她时，她求了臣一件事情……”我爹说着昂首看了看我。
我的目光清浅，庄雅且笑意盈盈，直看得荣璋微微发楞，而后会心一笑，将我揽在怀中：“国公放心，有话且说。”
转头再看我爹时，只感觉白叟家眼中甚有几分迟疑之色。
半晌，红烛在窗棂微张引来的风中跳了跳，又跳了跳，嗤的一声，燃烧了一盏，让屋子里的暗沉又添了几分。
这是大秦固有之风，对于神明的尊敬更胜这人间万千生灵，只是不知如许的畏敬能够到达神祗？与神佛同心……
“独乐寺？我们大周的皇家寺庙？”我不由问道。
“不消去，没甚么好见的。”荣璋神采更加平淡，只拉了我的手，向外走。
双手合十，我与荣璋感念方丈苦心，允我尘凡之人于清净之地相见。而这一见，终是万千感慨，化作了一声感喟。
“去吧，皇上。”握紧荣璋的手，我谛视着他的目光，安然点头，“我与泉姐姐交谊不深，既是她想见我，必然有甚么首要的事情。臣妾情愿走这一趟。另有……皇上也陪着臣妾一起吧。我还没有去过独乐寺，想来皇家古刹出于世俗以外，定是寂静妙逸之地，臣妾与皇上一起风尘困苦，现在同去听取梵音，分开时，也可哀痛尽除了……”
我爹摇了点头：“倒是臣自误了，小瞧了我家的丫头，现在已是长大了。既这么说……皇上，贵妃娘娘，杭泉灵母子昨日战乱之时，仓猝避入我朝皇家寺院独乐寺中。但是遁藏途中，杭泉灵为护孩子身受重伤，背上中箭，深达心肺……现在，现在已是危在朝夕了。”
微微而笑，杭泉灵握住我的手肘：“你肯来，你竟肯来？”
“杭赟呢？”荣璋没有答复，问到了云波公。
“爹。”我悄悄握住荣璋的手掌，请他停下来等等我，转头笑向我爹，“爹是有甚么首要的话要说吧？如果如许，不消担忧女儿，也不必坦白真相。就像皇上说的，我与皇上历经存亡，已无隔心之事，如果有……也愿极力一试相互消解，父亲大人倒是不必替女儿担忧了。”
我俩仇敌一样地相处了几个月，她常常生出害我之心，我于她也早就没有了见面的交谊，她此时见我，所为何来？
我有一些不测，不是一些，是很不测。我一向感觉人之将死，心中残存的必然是最真的脾气，最想见的也必然是放心不下之人。
烽火停歇，秋色渐晚之时，我爹来见皇上，说他们发明了杭泉灵母子，正在连山城外，连山岳上，独乐寺中。
有一刹时的呆滞，我看到了杭泉灵身下满溢的鲜血，异化着檀香清雅的气味，让人感觉利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