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倷爹可精着呢，谁都别想乱来他。”吴矬子说着，把帐本合上。
吴矬子已过了四十，身子开端发福，只是保养得好，常日不下田里干活儿，细皮嫩肉的，看上去，比实际春秋要年青很多。常日总穿戴缎子马褂，早早谢了顶，为了遮丑，长年戴着黑缎子瓜皮帽，像一只铁碗，扣在秃顶上。虽说和老海怪同宗，却早已出了五服，论辈分，老海怪得叫他大叔。
城里人脑筋野蛮，不大讲究三从四德，女儿见她妈守寡不易，就撺掇她妈再嫁，在城里给她妈物色了个好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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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海怪到了吴矬子家的大烟馆门口，还没想好，该如何开口，和吴矬子说话。排闼出来时，吴矬子正坐在茶桌中间喝茶。
见老海怪一脸肝火地出去，凭着职业经历判定，吴矬子已经猜出老海怪明天来的企图，只是这类事，他见很多了，内心并不惶恐，放下茶杯，眯缝着眼睛，装着没事似的，浅笑着和老海怪调侃道，“嗬，甚么风，把大侄子吹来了？”
蹲在地上盯着空罐子,愣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这到底是如何回事儿？昂首看了父亲一眼，见父亲这会儿，像一个晓得本身犯了错的孩子，站在身边，蹙着眉头，眼神儿惊骇不安地望着儿子。
老海怪气得嘴唇颤栗，原想和吴矬子大吵一架，实际实际。但是张了几下嘴，却又说不出话，憋了半天，才嗑嗑巴巴地说道，“大叔，我求求你，今后，你别再卖大烟给俺爹了，行吗？”
老海怪一当明白了就里，不待父亲说完，狠狠把陶罐摔到地上，陶片迸飞了一地，抬脚冲出门去。
如许一来，客岁的大豆地上，本年只能种苞米和花生，客岁种苞米的五亩地，本年种上了大豆。
中人和写约人到了吴孀妇家时，吴孀妇已经把写约的酒菜做好了，只等吴大口语把地契写成，买卖两边签书画押，这笔买卖就算做成了。
刘老三晓得，老海怪内心憋屈，放缓了口气，安抚道，“行了，我去和吴孀妇说说，买地的事，就拉鸡巴倒吧。”说完，仓猝出去了。
老海怪浑身一颤栗，像兀然掉进了冰洞穴里，盗汗当时就从额头流了下来。
老海怪也不理睬父亲，直奔里屋炕前，到了炕洞边上，跪到地上，撅着屁股，伸手向炕洞里摸去。
吴矬子一通夹枪带棒的数落，呛得老海怪说不出话，一肚子肝火，憋在内心，回身回家去了。
吴矬子佯装胡涂，翻了几下金鱼眼，才像恍然记了起来，轻拍了下脑门儿，说道，“可不嘛，是有这么回事儿，倷爹前阵子来过，还清了三十块大洋。”
转眼春季到了，开端春播。客岁种大豆的地，本年不能再种了，大豆这东西，怕重茬。
一个急着卖，一个情愿买。吴孀妇嘴上说了几句千舍不得万舍不得的牙外话，很快就和老海怪谈妥了。老海怪也不含混，当即跑到刘老三家，把买地的事奉告了刘老三，求刘老三出面,作中人，又跑到村后,恳求在村中能说会道、识文断字儿的吴大口语写约。
“那甚么，”父亲不敢拿正眼看儿子，躲开儿子斗牛似的眼睛，嗫嚅道，“爹起初，欠了吴矬子的账，吴矬子逼着爹要……”
老海怪从父亲惊骇不安的眼神里，看出了甚么，耸身从地上站起，擎着空陶罐问父亲，“如何回事儿？”
摸了一会儿，总算把装大洋的陶罐摸到，拖出来端在手里，却感觉陶罐比当初藏进炕洞时轻了很多。瞅瞅陶罐内里，满满的草木灰还在，倒过罐口,往地上一倒，除灰尘飞扬的草木灰，并无一块大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