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她收下沈家的好处,便是欠下了天大的情面,她们两家非亲非故,这叫她如何去还这情面债?现在他把他母亲留下的东西都典当出去了,今后她又往那里去弄这些钱来给他赎返来?
顾三娘低头笑了一笑,说道:“你也是个促狭鬼,人家好好的闺阁蜜斯被你们这群男人看了去,还要遭你们拿来讽刺。”
顾三娘回道:“这还用耳报神?那日孙举人打发人来送帖子,不是小叶子替你接的么,我又听小月说,米商杨家的二蜜斯去庙里烧香,误闯梅花会,被很多人看了真颜,这会上有人描了杨二蜜斯的画像四周传看,现在满城都在群情这桩新奇事呢。”
顾三娘被他们左一句右一句逼得没话说了,那沈拙把包着银子的手帕推到她面前,说道:“你是个比男人另有胸怀的女子,这银子我既然敢借给你,就不愁还不返来,你放心的收下罢。”
顾三娘低头深思半晌,最后牙关一咬,拿过那包银子,而后看着沈拙说道:“行,我银子就当是我借的,总有一日,这笔银子我会连本带利的还你。”
顾三娘急了,她冲着沈拙说道:“我自家的事,谁要你来多管闲事,你就是当了这好人,我也不会感激你。”
“这真是奇了!”沈拙扭头望着顾三娘,他笑着说道:“你每日屋里养病,那里来的耳报神?”
顾三娘见内里还冒着热气,闻了一闻,另有股淡淡的酸味,便望了他一眼,笑道:“就你主张多,我传闻城里的孙举人办了一个梅花会,还邀了很多读书人同去吟诗作对,人家也给你下了帖子,你为甚么不去?我虽说没读过书,私心想着多跟他们交友,总不是好事。”
果不其然,顾三娘不肯受沈拙的美意,她又见沈拙拿了一根甚么人参过来,内心天然是又惊又疑,且不说她活了这二十多年,连人参须子都没见过,沈拙又是那里来的钱买这奇怪东西?
沈拙被顾三娘这般急眉赤眼的斥责了一番,既不气又不恼,他仍旧端方正的坐着,暖和的说道:“东西是死物,总比不上性命要紧。”
大元百姓风开放,平常百姓家的妇人不受那些礼教端方束缚,但是高门大户的蜜斯却仍旧养在深闺,杨二蜜斯的画像被传播出去,总归是有些不铛铛,如果今后碰到一个严苛的婆家,说不得还要被人拿来讲嘴。
沈拙乞贷给顾三娘的事并没有瞒着秦大娘,当然这也瞒不住,都是住在同个屋檐底下,恨不得各家一日三餐的吃食都清清楚楚,这事还是沈拙主动奉告秦大娘的,他只说借了银子给顾三娘治病,却没有细说银子是打那里来的,为免被外人嚼舌根,他又请秦大娘不要对外张扬此事,秦大娘本就不是那起长舌妇人,自是一口承诺,只是她内心却不免要计算一番,她想着沈拙为了顾三娘,这般的出钱着力,难不成是看中了顾三娘?要说他俩各自带着孩子独居,品德边幅也算班配,如果真成了一家人,倒也是一桩美事。
不到半日,顾三娘打了十几根络子,正在这时,沈拙端着一个罐子朝着她走来,顾三娘放动手里的络子,笑着问道:“你这又弄得甚么劳什子?”
这时,沈拙说话了,他赞成的看了小叶子一眼,又转头望着顾三娘,嘴里说道:“你不过是病了一场,怎的连胆量也小了,平常你可不是这畏首畏尾的性子,小叶子都看得明白的事,你却还要钻牛角尖?”
迎着顾三娘质疑的目光,沈拙哭笑不得,他说:“这些银子和药你尽管接着,如果实在不安,你尽管养好身子,等今后病好后再想体例还给我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