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衍沉吟道:“数日前早朝间隙,我偶听徐阁老在逼问太医,天子病情如何。那秦院使话里支吾不详,再观现在天子气色,恐是春秋不豫,朝号将改。而太子与五皇子帝位之争,已愈演愈烈,坦城说来,实为内阁群辅与司礼监阉党的博弈。”
又不安问:“沈尚书亦是短长角色,若被他看出端倪,采纳冯生任寺正职的提请,倒是白做这场局。”
“你我私话,不必虚与委蛇。”杨衍皱起眉宇,看他的眼神有些锋利。
杨衍望去,本来是落雪了,如风飘柳絮,似乱舞梨花。
宿世里听闻过杨衍的威名,好书画,喜舞歌,有机谋,多机变,心胸叵测的人物。
“大人好一出连环计。”姜海醍醐灌顶,暗忖这般简朴的官阙取用,竟埋没算计重重,这杨衍公然阴鸷难料。
面前闪现舜钰轻吹药汤时,很有些憨媚样儿,只是可惜未曾初见是他,杨衍说:“冯生悖逆世人意,在此也难待的悠长。”
而恰此时,舜钰正坐在盛昌馆里,津津有味的吃着碗面便条,洒了几滴红椒油,辣得她鼻尖都洇出汗来。
舜钰暗自苦笑。
杨衍岂会信呢,他不置可否的吃茶,又随便说了会话,便命冯生自去。
杨衍瞟她沉默不语,含笑道:”不过我夙来以为,自有六合便有阴阳,伉俪始于五伦才是正道,哪怕是妓楼娼寮寻风月,桑田阡陌暗轻易,虽淫邪废弛,倒底是男女之欲,不敷为奇,而偏生有种人,将男作女,好后庭之嬉,迩来都城更把此题为翰林风月,强要附庸风雅,实令吾等文人愤激,翰林怎能污化至此,吾尤其厌憎。“
他敛起嘴角说:”冯生即然想入大理寺为官,需得顺从吾的端方,把龙阳癖收起,与沈尚书断了来往,你若能允可,本日便将你呈报吏部文选清吏司作籍。”
衙吏领命退下,姜海也作揖告别,却被杨衍唤住,见他从椅上站起,边由侍童替其披上丝绒大氅,边笑说:”我倒不肯这般早归去,被母亲耳提命面说些娶妻娶贤的话,你可知那里有不错的馆子,我请你吃酒赏雪去。“
舜钰装没闻声,持续道:”别传鄙人与沈尚书有龙阳情,实是子虚乌有之事,大人且看,总有不攻而破之日。“
杨衍点头:“岂有白做之理。你看冯生肖想为官多火急,这刻煮熟鸭子飞了,还怨不得我们。他那倔强性子,指不定与沈尚书恩断义绝也未可知。冯生怀才气之辈,若要重用,也须他对我心无旁骛才是。”
默了默命姜海道:“你把冯生提寺正撰册,本日就交至吏部签核,我倒要看看沈尚书欲待何为?”
入眼倒是间四层小楼,串串鲜红的灯笼高挂,锦缎沿门框装潢,正中悬一大匾,红底鎏金龙飞凤舞书“忆香楼“三个大字。
衙吏来问可另有事需呼唤官吏,姜海摆手,只叮咛天寒地冻,可早些各回各府安息。
姜海见无人,方低声不平道:”寺正为五品官,秩品说来不高却也不低,陈肖为官八年才得寺副,冯生不过历事监生,初踏宦海就许高位,怕是难平众怨,下官总觉不铛铛,还望大人三思........。“
这朝堂之上谁没个狼子野心呢,他杨衍也有,只是狷介又倨傲惯了,不爱现于世人面前罢了。
舜钰刹时下定决计,咬咬牙作揖:”谢杨大人汲引之意,冯生如若能得此职,定谨遵其责,以已之力,推情定法、刑必有罪,使天下无冤状。“
在百花楼为徐炳永饯行那晚,沈尚书抱起冯生走后,他特与自已说了一番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