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忠献微怔,一脸不解其意的神情,舜钰持续道:“孔夫子曾言君子九思四不,君子不妄动,动必有道,君子不徒语,语必有理,君子不苟求,求必有义,君子不虚行,行必有正,你虽是高美人,却自幼长在吾朝,诗礼簪缨之族感染,四书五经饱读,应知礼义廉耻,怎无能下此等肮脏事。”
话音未落,已眼睁睁见舜钰落坐,利索地摆放笔墨纸砚。
原想再瞧瞧崔忠献如何答题,却见他撩袍而坐,裤破露腿,姿式委实不雅,瞬及了无兴趣,慢悠悠又往旁处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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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渐至,季考总算落下帷幕!
“先生,门生何德何能........!”她红着脸欲起家表谢。
恰此时,司业领教官一干人等携卷而来,监生吃紧正襟端坐,屏息凝神皆如临大敌。
刘海桥本就是个极爱才的老儒,见舜钰这番不幸,也不管不顾,干脆一手拽直袍袖,高低替她扇刮风来。
“你这般看我何为,我可不如元稹招你欢乐。”崔忠献咂着嘴,语气戏谑。
欧阳斌皱起眉宇,诘责邬勇:“这可不是你惯常的笔迹!说,请得何方高人助你?”
他把扇儿往桌上一搁,撩起衫摆,暴露荼白绸裤,将印有密麻字一片“嘶啦”扯下,丝帛断裂声锋利刺耳,引一众目光瞧来。
崔忠献眼神颇奇特的看她,半晌终是笑了:“凤九,怪我终是小瞧了你。”
崔忠献薄皮凤眼微挑,唇角勾起一抹笑:“我赏识凤九这识实务的性子,不若旁的监生那般拧犟,死要面子活享福。”
舜钰神采沉寂,淡淡问:“我畴前对你说过,君子无所争,其争也君子,我视你为君子,你为何偏做小人?”
舜钰暗自嘲笑,倒会找人背锅,只淡然点头道不消。
他出的一题可刁钻,取《四子书》各首句并作一题:《大学之道,天命之谓性,学而时习之,孟子见梁惠王》,以此制义,竟无人能答的全面。
他侧头朝舜钰警言:“凤九,那日我去寻熊芳时,瞧到高美人崔忠献也在哩,你正气,他却一定见得。”
不久已至晌午,赤日当空,六合若笼蒸。
舜钰心中暗惊,方才知另有如许的一段过旧事儿,也就脑中一瞬而过,并未几想。
邬勇满脸懦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事至此,已无转头路。
“助我?”邬勇哼唧两声,龇牙咧嘴道:“熊芳那监生心黑,整整敲去我一两银子,才勉强肯帮我这一回。”
他正悠闲坐于彝伦堂前西侧,一株两干古槐下,手持玉骨雕花扇柄,指指身畔一处空座,颇朴拙地相邀:“此槐名为吉利槐,可喜。你我无妨同坐此树下,并肩比拼,若你心中觉我嗝应,亦不勉强........”
“起来何为!好好答题。”刘海桥喝声阻道,行动方止住,清咳一嗓子,瞪回四周投来的闪动目光。
刘海桥左看右顾,只把考卷上的答题来瞧,神采愈发凝重,只是点头感喟。
舜钰原不感觉,只道有好风来,凉意分外袭人,待一题答毕,不经意抬眼,顿时唬了一跳,刘海桥正满头大汗的给她扇风哩!
他自晓此题实在难为,不连贯的四句,近乎涵全孔孟之道,舜钰仅用一句归纳破析,撤除本有的慧根灵性外,显见平日里下的工夫亦极深,再看他瘦肥大小的,合法真答题,头绾一方浅蓝巾,跟着奋笔微颤,少年肤白细嫩,耳颊连腮处往下滴汗,颈处更是潮湿一片。
可曝晒于光天化日之下者却最苦,身材赢弱者,支撑不住神思昏晕,懒懈答题者,阖眼梦觉流莺声过,心胸鬼胎者,讳饰躲藏偷得一看,心力不敷者,焦恍颓唐满面难掩,竟是现了百态众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