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忠献薄皮凤眼微挑,唇角勾起一抹笑:“我赏识凤九这识实务的性子,不若旁的监生那般拧犟,死要面子活享福。”
他把扇儿往桌上一搁,撩起衫摆,暴露荼白绸裤,将印有密麻字一片“嘶啦”扯下,丝帛断裂声锋利刺耳,引一众目光瞧来。
舜钰指指他腿前地上,落得泥巴琐细。
“助我?”邬勇哼唧两声,龇牙咧嘴道:“熊芳那监生心黑,整整敲去我一两银子,才勉强肯帮我这一回。”
不觉已踱至舜钰跟前,俯身细观,但见舜钰破题写为:道本乎天,修而廷献也。
邬勇满脸懦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事至此,已无转头路。
“起来何为!好好答题。”刘海桥喝声阻道,行动方止住,清咳一嗓子,瞪回四周投来的闪动目光。
舜钰不睬他,自顾稳妥各物后,这才舒口气昂首,但见树冠葱笼,遮天蔽日,隐透微凉却不是风,答题招考绝佳的地儿。
不久已至晌午,赤日当空,六合若笼蒸。
“你裤里用乌贼汁写的小抄,涂烂泥护之,现泥干搓去,字显裤印。”她顿了顿,嘲笑道:“还不承认........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再瞧了会王桂与邬勇比邻,抿了抿唇,收回视野直盯住崔忠献,眼睫一眨不眨。
崔忠献眼神颇奇特的看她,半晌终是笑了:“凤九,怪我终是小瞧了你。”
欧阳斌亦拥戴:“你是不晓得,三年前季考并不设在灵台答题,而是在堂内通考,免受现在风吹日晒之苦,只因有个叫杜逢章的监生,将蜡烛底部挖空,塞入纸条再用蜡油封平,被当时还任博士的吴溥逮个正着,当即驱出国子监,后遣撵烟障之地刻苦。”
再不睬那厮,只朝舜钰作一揖,神态如旧自如:“我虽不齿此行,却未及时禁止,亦是错了!考场下来我再给你赔罪。”
“我洗耳恭听你所指何为?”崔忠献把玉骨扇子“啪”的一阖,敛了笑意,再是泥性子,也经不起这番冷朝暗讽。
欧阳斌皱起眉宇,诘责邬勇:“这可不是你惯常的笔迹!说,请得何方高人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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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钰忽记起上大课时,被祭酒点名而才调横绽,名唤熊芳的监生,再观那字,书得馆阁体,写得藐小松散,却清楚可辨,用得是极细的鼠毫,能以此笔写者,亦是数年苦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