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棠从福善堂出来时,已是新月初上,他背动手沿着大青石板径一起向西,过月洞门,但见左边墨竹森森,右边春花烂漫,中心夹一条石子漫路,逶迤进竹林深处。
沈泽棠复看向荔荔,抚她有些散开的鬓发,语气很驯良:“削发人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她不是你的小姨,你可叫她梦清姑姑。“
“沈二爷通天的韬略,我哪有阿谁本领帮你。”
佛门清幽之地,也就三两小道姑或看门婆子在这里值夜。
她发明自已又错了,目睹着沈二爷刹时惊诧,又沉敛起的清雅容颜,他眸光锋利隐着怒意。
“现只缺一个同梦笙长得极像的女子,思来索去,唯有你,最像。“
疏忽她话里的调侃之意,沈泽棠还是面不改色:“朝堂中党派排挤,我无辜牵涉此中。所谓情定夏府之女一究竟是有人用心漫衍。”
待走百步便可见一所小巧庵堂,沿石矶列级而上,楣悬一匾,书”慈云庵“三个大字,门半虚半掩着,显见有人拜访。
梦清嘲笑了一脸:”我晓得你为何赶我走,不就是夏家新夫人方法进门么?你放心,我一削发人,吃斋诵经,怎会无事去她跟前碍眼。”
这老儿........舜钰咬咬嘴唇,把那歉疚的思路,刹时丢到爪哇国去了!
“不如同沈二爷打个筹议,”她咬牙切齿的笑:“我干脆出家罢了,明你就同皇上禀,梦笙已返来了,我愿以她的名号活过下半辈子。”此话听着是气话,她莫名其妙却由生期盼,盼他为着出息宦途,就情愿姑息一下,实在她比起姐姐,又能差到那里去。
...........
“......沈二爷这是何必,难堪个孩子。”直到拜别的人影不见,道姑梦清冷冷丢下一句,佛尘甩晃,已回身先行跨进佛堂里。
大略听有脚步声,那三人也朝他望来,道姑渐站直身子,唇紧抿,神采非常冷酷;奶娘却镇静迎来施礼,荔荔喜滋滋的跑至沈泽棠身边,小手攥握他的衣袖,仰着同道姑有几分像的小脸,天真问:”爹爹也是来看小姨么?“
那句“倒不如就此出家罢!”梦清眼睛蓦得闪亮,却听得他说“你让荔荔唤你小姨,我愿默许“,眸光倏得燃成灰烬。
“先生早!”舜钰上前恭敬施礼,此事皆由她起,愈想愈过意不去,言行间皆显歉疚!
沈泽棠微游移,却还是排闼而入,穿廊,直朝三楹佛堂而去,近厅堂时,已听有嘀嘀咕咕说话,及嬉笑声入耳。
”你是削发人,若不能做到四大皆空、六根清净,便是对佛法轻渎,亦我所不能容。”
这男人实在冷情的很呢,看他温润若玉似的,实在真是坏透了,瞧他说的简朴两句话儿,便可让人又生又死的。
”倒无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使梦笙在云南之地忽又呈现,昊王会安插兵民亲眼所历,并得口口相传,她即生还,我定誓要寻她,到当时流言自会不攻而破!”
沈泽棠略站了站,这才入佛堂,在佛龛前拜过上香,又跪坐苍青绫锦蒲团之上,诵了经文,方站起,由小道姑引领至一扇镶快意菱花窗格的小门,进得阁房,在短榻端坐会儿,那小道姑奉了茶来,不吭一声地重又悄悄退下。
沈泽棠一脚已跨出门槛,听得身后有话传来:“我同你打趣的,我只要一个要求,此事过了,你让我还待这慈云庵吧!外头终是不惯。”还是哭了,有破裂的哽咽声。
此话一出,三人神情皆变了变,小丫头兀自不知,又把手里的雪花猪油糕举高给爹爹看:”小姨不肯吃,可我感觉很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