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得鼓乐声声渐由远及近,布政使司署那厚重朱门“噶吱”大开,兵役数十人潮出规整而立,皆神情庄严,确是送榜文的来。
那画师也是个冲天长的蒜瓣,又直又辣的骂:”你若能找人画得比我好,爷给你俩叩首赔罪。“
原还围观的儒生刹时做鸟兽散,媒婆子小脚一颠一颠,竟也跑的缓慢。
一个眼毒的媒婆子上前愈套近乎,才笑着道声爷,即见得此中一人亮刀,声狠戾低喝:”滚!“
内心顿时焦炙,看舜钰神情凛冽,又是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
”好了!“舜钰搁下笔,悄悄把纸面吹了吹,这才两手捏着纸沿,递给于姓老爷。
正这当口,忽听有个朗朗声音传来。
这般几人描画毕,舜钰心中雏形已定,把纸张整平摊直,拈起支毛尖还算新的笔,在净水罐里涮洁净,略沉吟,蘸了赭石色,开端用工笔法绘头发、五官、脸型及颈肩表面,待好后,捻平笔锋画发丝、用斡染笔法绘面,她画得快,技法又多,没多少时,将胭脂往唇上轻点,笔下的女子即如活的普通。
听得这话,舜钰微蹙眉:“我虽善工笔描像,可未曾带来画器,这该如何是好!”
两位老爷昂首了望,前头桂榜已高高张贴于门上,那边人头攒动,乌压压的遮了半个街道,仿佛有儒生高中,镇静的仰天长啸,瞬息即被几个媒婆子团团围住。
两位老爷慢吞吞把画儿一卷,相互心照不宣的看一眼,皆清咳一嗓子,若无其事地欲朝署门方向去。
瞧这发髻、这眉眼鼻嘴颈,这一弯福薄的肩,那里来得半点差池?是你俩说的不清,怎能怪画的不精?
公然小鬼难缠!
“无妨,小哥用我的就是。”
一两银子,非常引诱,更况,她画艺可不差。
一个媒婆子扭着身,工致凑他跟前,”啊呀“唤一声,这眉眼鼻嘴,一瞧便晓是老爷你远亲的闺女诶,却比你俊过一百倍。“
不远处,一名带有俩侍从的锦衣公子,正饶有兴趣地看着此幕。
踮起脚尖往布政使司署望,正门偏门皆紧紧闭阖,看来放榜还早,归正闲着也是闲着........。
舜钰把这贩子百态看的津津有味。
她生起气来,那汪汪的眼儿冰霜颠覆,浑身出现一股固执且不容人侵犯的气势来。
你道画师美意,如果旁的成年男人,或许还会推三阻四,可见舜钰一高雅少年,只道初生牛犊不怕虎,贪那银子自不量力,遂暗自窃喜,倒主动挪出空位把她。
竟是扛上了!
舜钰亦不客气,撩袍端坐下,把摊面上扫一圈,纸张暗黄不宣,四五支笔毛尖差劲,颜料色彩,只要赭石、蓝青、泥银、胭脂等四五样,若想画得逼真定是不能,但求六七分像即好。
此时焦灼等榜的儒生、四周看相的媒婆子渐拢过来看热烈,此中一个戴浩然巾,身穿石青团花茧绸直裰,脚踩粉底皂靴的年青男人也探颈张望,侍从的两位中年男人倒是面色凝重,眼神警戒的四下环顾。
语毕,朝身后一晃手,五六个小厮持棍而上,竟是来者不善。
两位老爷拿着美人图围住画师讨说法,画师横着眼儿,用扇柄遥指,可不照你俩说的画麽?
舜钰拦在他们面前,神情很安静,淡淡道:“两位老爷银子还没付呢,怎就要走了?”
舜钰心机一动,她现离了秦府,天然不好每月再问刘氏讨银,幸得秦兴梅逊寻得差使自给自足,而她承禀生之名,虽无庸担忧吃穿,可笔墨纸砚经籍文籍,却用度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