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是那衣衫褴褛的儒生,未曾遭白眼嘲笑,甚有人愿借伞一撑,谁又知他会不会朝为农家郎,暮登天子堂哩!
站身后那考生听得他们言语,冷哼一声插话道:”听个呼噜算甚么,我但是在巷底粪桶旁一号舍,你若肯,我同你换就是。“
张步岩一时语塞,晓那更是小我不能待的处,语气软下来:”这换号舍岂是你我肯就能换的。“
说至此,已满面苦楚。
舜钰走至跟前,笑着作揖,道他来的早。
因是阴雨微凉,时候又早,倒是好睡的天,堂内监生三五寥寥,田荣悄悄递给她一个碗儿,里头是猪油玫瑰豆沙馅的汤圆,看她的神情担忧又焦炙,嘴唇嚅着却说不出半句。
喝命轮到的考生交上卷票及号舍牌,再将箱笼、考篮搁旁的长桌上,两三个军丁挑篮翻箱细心查验,可否有挟带之物。另有一军丁则命考生解开外衫,暴露里衣,他则触其胸背,腰间,腿肘及脚踝,甚命脱掉鞋履,查验是否有字条嵌于内。
舜钰有些游移,她不惮做加塞取巧此类事儿,朝排后的监生望去,倒神态驯良并不觉得意,她遂作揖谢过,与张步岩前后而站。
这便是科举制,无贫富、贵贱、长幼之分,豪门后辈、贵府少爷不成对峙之势,皆以学问凹凸论豪杰。
舜钰颌首答是,也就此当儿,她俄然感觉沈二爷仿佛朝这边淡淡看来,用目光去捕获,只得见那高大背影,已入了正门。
才至考院四周,通往正门的青石板径打扫非常洁净,两边各站稀有十戴红黑帽的军丁、排成行的扼守,面上无甚笑容,偶还得见佩刀锦衣卫行动仓促来去,东西两角门大开,但见考发展龙蜿蜒,人头簇簇,手撑把伞遮挡细雨,穿蓝青色襴衫的便知是国子监监生,另有浩繁赴京而来的北方考生,有着茧绸富丽直裰意气风发的,亦有补丁粗布风霜满面的,有艾发衰容的老儒生,亦有稚气未褪的少年小童。
舜钰朝他笑笑,低头用勺舀起汤圆,苦涩的吃完,这才站起朝堂外去,跨过门槛,屋檐在滴滴哒哒落雨,秦兴与梅逊替她拎着考篮,背着箱笼,她转首,田荣正用勺替监生碗里盛满稀粥,桌上的油灯已燃至绝顶,昏蒙蒙的光影氤氲满盈,她莫名有些沉沦,要去的路每走一步,皆是惊心动魂,不知是否,还能有机遇再回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