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已交三鼓,门外的差军打起了呼噜,舜钰伸个懒腰,细细呼起呵欠,把考卷收好,再拉过褥子欲要安息。
如许翻来覆去间,舍内已暗黑成团,她干脆坐起,点亮烛火,听着隔壁一声接一声的咳嗽、并趿鞋走动声。
舜钰微怔,嚅嚅问:”孔贤人所赞成的是志在随遇而安麽?“
昏黄间,烛火劈啪爆着花儿,油布帘子掀起,舜钰望去,出去个芳华妇人,着石榴红裙,身材妖娆娉婷,有几分动听姿色,她手中拨弄起琵琶,歌声委宛:”都说有恋人相会时,无边的环境,我两个相会时,怎生的仇恨,哭一哭,说一说,就要东方亮,我忙忙打扮来会你,你懒懒摊被儿卧在床,不知甚么日子相逢也,又怎够把那日的苦楚讲。“
那儒生哆颤抖嗦至她身前,“噗通”一声跪下,抱住她的腿儿告饶道:“好姐姐,我家中有个河东狮,若带你归去,两厢性命皆不保,推你入河塘实非成心,是那沿边青苔太湿滑,好姐姐你让我考功名,今后替你立大庙、塑金身,当佛供着,定保那香火长年不竭。”
曾晳之志……他的意义.....现在很欢愉麽?!舜钰恍惚的想,持续看窗外的风景。
“休得花言巧语欺诈我。”那妇人叱呵,遂朝舜钰看过来:“你可听得细心,他自个承认推我入河,生生要了我的命。”
舜钰颌首答是,那妇人揪起儒生的耳朵,骂骂咧咧的朝门外走。她追跟出来,巷道里黑漆漆的,那里有半小我影,忽听一声厉喝:“你怎在这里?”
沈二爷眼眸微黯,神情淡淡的,昂首看起书来,却也语气暖和的回她:”随所遇而志在焉,贤人之所与也!“
掀帘而进,那儒生还未曾安息,正在执笔答题,听得响动,昂首看是舜钰,非常惊奇,再溜眼朝妇人瞧去,刹时面庞惨白,愀然变色。
窗外雪大如白蝶飞,她在香暖喧闹的栖桐院,倚在大炕上看书,连沈二爷进了房都未曾晓得,直到他坐到她身边来,拿走搁在她膝头的书才惊觉。
舜钰忽而想起宿世里,某日冬至。
志向?她的志向便是操纵面前人、助朱煜重夺皇位。
舜钰欲聊表谢意,放目睹每个号舍门前皆有差军扼守,按考场法规,考生不得与别人之间讲问、鼓噪等。遂只浅笑颌首,扭身入内不出。
沈二爷沉声道:”夫三子所志者,异日之知,整天惶惑然以有待之勋名;点所志者,本日之乐。而子之与之,卒在此不在彼。”意为:子路、冉有及公西华的志向,是将来的知遇,但会整日表情不安地、等候将来能获得功名;而曾皙的志向,是享用现在的欢愉。孔子赞成曾皙,是他保重现在而不在将来。
首题出自《论语.先进》,以“点,尔何如?”制义。
雨不知何时停了,窗外一丸白月升起,雾薄风摇,有树影忽明忽暗在窗前婆娑,宿鸟咕咕惊啼,甚是萧瑟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