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钰干脆回身复坐回凳上,拿出糕饼就着凉水,一口一口咽,实在无甚么胃口,却不得不吃。
跨出考院门槛,舜钰转头看看,心中颇感慨,提着命出来,走的是步步惊心,本来出来是极快的。
听得抽抽泣噎哭泣声,随名誉去,不远立着个浑身缟素的妇人,身边站个秃顶小子,及才留头的小女孩儿,看着好不哀凄。
忽得抬眼,那位穿石榴裙妇人,揩着帕子朝她盈盈俯身一拜,浅笑说:“幸得你互助,我夙愿已了,这便要投胎转世去,特来与你告别,并先行道贺,你此次科考必中解元。只是.......!”
四方窗户外,一忽儿黑夜,一忽儿拂晓。
摊开各卷,还余半数的题未答,她深吸口气,挽袖掷笔而书,少年落第多勤奋,一寸工夫不成轻。
张步岩半信半疑,一把抓住身侧的考生,劈脸盖脸问:“你听得清楚,我与凤九的破题,哪个最好?”
“凤九,那道《论语.先进》,以“点,尔何如?”制义,你如何破题,讲来听听!”张步岩诘问,也就数日工夫,他嘴唇一圈竟长出髯毛青茬,双目凸起,显见鲁大能的呼噜让他遭罪很多。
舜钰晓得他禀性,气度局促,万事争短长,如有人讥他呆傻穷,便似挖他祖坟般,这会竟自个都认下,莫是疯了?
舜钰缓缓坐起,额上密履层薄汗,心犹在怦怦乱跳,只觉如庄生梦蝶普通。
那强行被药丸压抑下的孽欲,正不安份的暗滚,仿佛仅需一根引线,一星火苗,便会“咻”的腾烧成漫天大火,把她的三魂七魄皆夺去。
干脆趿鞋下地,拿起水壶去接些热茶来吃,才至油布帘子前,却被差军拦住禁出。
那人推开他的手,拿腔怪调的嘲弄:“你最精美,最有学问,此次秋闱科考解元非你莫属。”听者皆暴露笑意。
“小爷,在这哩。”秦兴朝梅逊喊一嗓子,自个先奔至舜钰跟前,发觉主子气色暗淡,道数日辛苦所至,接过箱笼和考篮,笑嘻嘻道:“今是三爷结婚的日子,二夫人特遣了马车来接,爷是先回斋舍洗漱,还是直接回秦府?”
谁成想那儒生端的死了,留下孤苦无依的妻,及一双不谙世事的后代。
紧随他背面行走的考生,见他立着不动,推了一把,还是未动,怕惹事的绕过走,也有推搡拉扯的,更有脾气易爆的啐一口,骂他白痴。
今是十五中秋,这身娇慵酥骨怎大早上就蠢蠢欲动?!
除吃喝拉撒外,舜钰题答累了、便歇笔阖眼浓睡,也是奇特,接下数日里,她竟再无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