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学者皆道书筴之颂语，不察当世之实事，曰：上不爱民，赋歛常重，则用不敷而下恐上，故天下大乱。此觉得足其财用以加爱焉，虽轻科罚能够治也。此言不然矣。凡人之取重奖惩，固已足之以后也。虽财用足而后厚爱之，但是轻刑犹之乱也。夫当家之爱子，货财足用，货财足用则轻用，轻用则侈泰。敬爱之则不忍，不忍则娇纵。侈泰则家贫，娇纵则行暴，此虽财用足而爱厚轻利之患也。凡人之生也，财用足则隳于用力，上治#8懦则肆于为非。财用足而力作者神农也，上治懦而行修者曾、史也。夫民之不及神农、曾、史亦已明矣。老聃有言曰：满足不辱，知止不殆。夫以殆辱之故而不求于足以外者老聃也，今觉得足民而能够治，是以民为皆如老聃也。故桀贵在天子而不敷于尊，富有四海以内而不敷于宝。君人者虽足民，不能足使为天子，而桀一定为天子为足也，则虽足民，何可觉得治也？故明主之治国也，恰当时势乃至财物，论其税赋以均贫富，厚其爵禄以尽贤达，重其科罚以禁奸邪，使民以力得富，以事致贵，以过享福，以功致赏，而不念慈惠之赐，此帝王之政也。
六反
搢笏干戚，不适有方铁銛。言国军异器。方，楯也。言搢笏之议，干#9戚之舞，与夫方楯铁銛不相称适也。登降周旋，不逮日中奏百。狸首射侯，不当强弩趋发。干城距#10冲，不若堙穴伏櫜。前人极于德，中世逐于智，当今争于力。古者寡事而备简，空洞而不尽，故有珧铫而推车者。珧，蜃。以蜃为铫也。即推轮也。上古摩蜃而耨也。古者人寡而相亲，物多而轻利易让，故有揖让而传天下者。但是行揖让，高慈惠，而道#11仁厚，皆推政也。处多事之时，用寡事之器，非智者之备也。当大争之世，而循揖让之轨，非贤人之治也。故智者不乘推车，贤人不可推政也。法以是制事，事以是名功也。法有立而有难，权其难而事成则立之。事成而有害，权其害而功多则为之。无难之法，有害之功，天下有也。是以拔千丈之都，取十万之众，死伤者军之乘，乘谓其半也。甲兵折挫，士卒死伤，而贺克服得地者，出其小害计其大利也。夫沐者有弃发，除者伤血肉，为人见其难，因释其业，是无术之事也。先圣有言曰：规有摩而水有波，我欲更之，无法之何。此通权之言也。是以说有必立而旷于实者，言有辞拙而急于用者，故贤人不求有害之言，而务无易之事。人之不事衡石者，非贞廉而远利也，石不能为人多少，衡不能为人轻重，求索不能得，故交不事也。明主之国，官不敢枉法，吏不敢为私利，货赂不可，是境内之事尽如衡石也。此其臣有奸者必知，知者必诛。是以有道之主，不求洁净之吏，而务必知之术也。
人皆寐则盲者不知，皆嘿则暗者不知。觉而使之视，问而使之对，则暗盲者穷矣。不听其言也，则无术者不知。不任其身也，则不肖者不知。听其言而求其当，任其身而责其功，则无术不肖者穷矣。夫欲得力士而听其自言，虽庸人与乌获不成别也，授之以鼎俎则罢健效矣。故官职者能士之鼎俎也，任之以事而愚智分矣。故无术者得于不消，不肖者得于不任，言不消而自文觉得辩，身不任者而自饰觉得高，世主眩其辩、滥其高而高贵之，是不须视而定明也，不待对而定辩也，暗盲者不得矣。明主听其言必责其用，观行必求其功，但是虚旧之学不谈，矜诬之行不饰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