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骑在墙上,呼哧呼哧地喘气,多多少年前,爬个墙跟耗子赶似的,现在倒是不可了,多久没练趟儿,手脚也不敏捷。
“莫叫我殿下,我甘心卖豆花儿……”……真困啊。
我正要回,兄长却抢我一步,先道:“敬武于元康三年还朝,今载……已是元康五年,奭儿恳请君父宣召敬武入掖庭习教,长伴君王侧。”
兄长神采戚戚,面露愧色。
很久,帐幔里才传来一声:
我太识这声音!乍闻便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东宫轻呵:“小丫头,好睡罢……贪玩如此,莫叫人提杖来敲。”他抱我更重:“湿哒哒的,像小泥娃。思儿思儿,如何似我椒房的思儿……”
我始觉方才语气太重,便嗫嚅:“思儿野孩子,不懂事,兄长莫难过。”
梦间总闻这么一句话,大略我太想他。
我真是不忍。
再醒来,天已大明。因昨晚一场阴雨濡下,湿气当中让人郁郁,宫人便拂了帘整座宫室捂着。
我闻见了他的笑声。宠溺的,苦涩的,幽兰之气入髓。
君父道:“此事容后再议。”
“那又如何?‘轻饶’便是把我关在异兽出没的近郊行宫?若‘不轻饶’呢?是否要赐思儿个死,去陪鬼域下的娘!”
炭仍烧着,哔哔剥剥。
“哪个皇妹?”
“思儿,今后若得机遇,我便常带你出来顽。”
火光里,攒起一小我的影子。他在笑。
“下臣,你如何算个‘臣’,君上的臣,没甚不敢的,我当真只算个‘婢下’了。”言罢便又往前抻了抻胳膊。
他忽有些冲动,拉了我的衣袖,下了决计道:“走!兄长带你去见一小我!”
“我教你起了么?”他笑,笑容里掬着一簇火光,他戳了戳我的脑袋:“乖思儿,再睡会儿吧……”
他们来寻我了。
端的走近了,我才瞧出,是金甲羽林卫。也是奇,羽林卫乃御座下的保护,非君上、太子莫能调派,因何竟在上林苑?
有温和的气味拂吹鬓角,兰芝之气,新如空山。便是柔嫩的怀,将我接下。仿佛沉入了大枕,真想酣梦一觉。这衣角襟怀,皆令我放心。
“怎地……”
莫非君上御驾在此?
谁料脚底板子才碰到尘,便遇着了不测。
“不会如许,思儿一向都会在。母后不在了,母后拿命换回的思儿,必然要好好待在兄长的身边。”
“那我不管,你翻出了墙来,兄长不会要你再翻归去,好歹把你齐齐备全送回上林苑。”兄长好生为我考虑:“如果被父皇晓得,思儿,父皇怕是不肯轻饶。”
兄长一怔,好生难过。
这“存亡相托”的主儿,早把我卖了个干清干净。
那汪都雅的笑意被我投下的石子砸碎了。
兄长扬开端,好凛然的模样,似在“诘责”君父:“父皇在这上林苑,竟是关了几位公主?儿臣现在才知!”
兄长拉我谒低:“儿臣与皇妹谒君父万岁,祝父皇万年无极!”
他道:“敬武安在?”
再也不要返来啦。
“兄长,如有一天,思儿不在了,你会如何?”
我诺诺:“太……太子哥哥。”
“准。”
戈戟浸着水,亮蹭蹭地透着光。我干脆抻了胳膊去:“喏,捆了吧……懒走,抬我家去。”
但那是君父啊,高高在上的君父。在他眼里,我害他故剑复得又失,他怎肯谅我?
“思儿去哪?”
太子殿下千岁永泰。
他道。
兄长那样好。他的眼睛盈着一汪浅浅的笑意,像水一样活动,那样都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