帛书中的词句笔意纵横,豪宕萧洒,端是气势澎湃,字体却甚是清秀,且因腕力不敷,勾划浅浮,尤是待得行文过半,下笔轻重更是再掌控不住,干脆随便挥毫,再无顾忌。
程郑到得卓府,只见得满案百胗宴,卓氏男丁尽皆在席。
这一日,卓天孙又命府中家老向程郑递了帖子,说是家有丧事,邀他过府共饮。
太子少傅直不疑乃是中大夫,天子近臣,又是太子少傅,位同九卿。
卓文君不由发笑,这少女怕是鲜少提笔著文,字句虽尚通畅,无甚错字,但行词句读皆是乱得紧,更遑论甚么体裁形制。
卓天孙那张老脸端是笑开了花,复又非常得意道:“也不枉我不时惦记重拾家风,自幼让她饱读诗书,学那琴棋书画。”
卓氏富甲巴蜀,她身为卓天孙的爱女,自是见过纸张的,书房里的线装书都是很多。
长安城里,会如这般一掷令媛的,怕就唯有梁王刘武和江都王刘非了吧?
程郑不由讶异道:“常日怎的没听卓兄提起过?”
卓天孙见他发问,顿时頽然尽扫,换做满脸喜意,大笑道:“太后颁下懿旨,命太子少傅直不疑仿太学前例,在长安创办女学,以教诲世家贵女识四德,正女范。小女文君得了皇后赏识,封了女学的博士仆射,居诸博士之首,掌经学传授之事。”
卓天孙哈哈大笑,满面得色道:“那是那是,乃是小女文君的大丧事,亦是我卓家大大的丧事!”
远在甘泉宫的某位“少年英才”猛地打了个喷嚏,低声嘟囔道:“谁特么又在念叨小爷,莫不是小爷一章没露面,你们便要弃作者君而去了?”
程郑心道,莫不是卓天孙为自家爱女寻到了门当户对的好婚事,那倒真是可喜可贺的大丧事。
这卓天孙的独女卓文君端是才貌双全,眉色了望如山,脸际常若芙蓉,皮肤柔滑如脂,更兼善琴,文采亦是不凡。
她无法的摇点头,复又取出匣中的信笺。
程郑拱手道:“卓兄,瞧这派场,想来定是天大的丧事啊。”
“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峭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
“竟是这等天大丧事,当浮一明白!”
程郑猎奇道:“哦,到底是多么丧事?”
巴蜀之地自古沃野千里,物产敷裕。
卓氏祖居齐地,擅冶铁锻造之术,后因齐国为秦所灭,卓天孙的祖父只得携家人展转徙蜀,流寓临邛。幸亏临邛亦有铁山,卓氏仍得采铁锻造,重兴旧业。
待方法卓文君进京时,他可不敢再走蜀道了。太子殿下再三叮咛,要将卓文君好生请到长安城。若在蜀栈出了甚么事,他的小命哪还保得住?
小女知先生高洁,不喜俗物,故而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央着或人作了那首《蜀道难》。小女自知字丑,无法或人尤甚,只得自个脱手,足足写了十遍,方才选出最好的一副,将之赠与先生,权当拜师礼,还望先生莫要嫌弃才好。陈氏阿娇,敬上。”
卓天孙无法苦笑道:“那里有脸提?诗书世家筹划商贾贱业,端是污了祖上名声。”
卓天孙倒是笑而不答,引得他退席,开了宴。
且不说灿烂卓氏门楣,便说常日教诲的那些贵女,个个出身显赫,虽不敢说甚么“一日为师毕生为母”,但只需存着几分师徒交谊,那今后卓文君还了得么?
尤是先秦蜀郡太守李冰修成都江堰后,巴蜀之地更是水旱从人,旱则引水浸润,雨则杜塞水门,巴蜀百姓今后不知饥荒,时无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