瑧玉笑道:“现在恰是中秋之际,我嫌本身作诗费力量,不若我们‘顶真绩麻’罢。顶真最好,亦许绩麻;上上之选便是应景之诗,纵不得,也无伤风雅。”几人称是,瑧玉便说道:“现在我先起,‘不知秋思落谁家’。”其下便是薛蜨,道:“家在月明生处住。”宝钗想了一想,道:“住个溪山好处。”黛玉闻得笑道:“宝姐姐尚怀出世之心不成?”自深思了一回,道:“处得生来不浇愁。”下又该瑧玉,乃笑道:“你这倒不是出世之心,竟是向佛之心了。”本待说个“愁黛颦成月浅”同他作戏,终又觉有些颓废,转念一想,便道:“我接个‘愁落千山月’。”薛蜨便道:“月涌大江流。”宝钗接道:“流光冉冉为谁忙。”黛玉忙笑道:“忙趁东风放纸鸢。”言毕向他哥哥笑道:“你来接。”
几人送了薛阿姨返来,还是往座中坐了。此时已将一更时分,端的是秋高气爽,月朗风清;他几个吃了一回酒,因又要行令作耍。宝钗因向他哥哥笑道:“我们射覆顽罢。”薛蜨笑道:“只我们几小我,这骰子掷到多迟早去?”宝钗道:“谁耐烦掷骰子。我同mm一处,你同林大哥哥一处;一对一射,三射不中的罚酒一杯。”黛玉笑道:“这令也忒难了些儿,只好我们两个商讨。”薛蜨道:“我们只好室内生春。若往内里说去,也太泛了,如何猜得中?”几人闻言皆为称是,因而宝黛姊妹先覆;二人商讨一阵,便覆了一个“匡”字,向瑧玉薛蜨笑道:“此是轻易的,你们先猜来。”
及至晚间,公然薛阿姨同薛蜨宝钗两个往这里来了,却不见薛蝌同宝琴。黛玉问时,薛阿姨道是他两个往他舅母家去了。一时世人往内里来,黛玉早命厨下备了两桌精美席面,就在后园堂中设席;本待隔屏风而坐的,张嬷嬷便道:“现在大师伙儿年纪尚少,不为越礼,况其间更无外人,薛家大爷同我们大爷是认义的兄弟,也就如亲兄弟普通的,姨太太又在。不过节下偶尔顽一回,凭谁也说不得嘴。”瑧玉同薛蜨也知其间端方原与宿世分歧,闻得倒也无话。因而各自退席。一时吃罢,薛阿姨恐本身在此拘束了他几个,便推乏了,自往房中歇息。
转眼又过得几日。那日恰是八月十四,因将至中秋,官中放了假;瑧玉回得家来,因向黛玉道:“明日老太太必是要教去的。我因想他家里那们多人,固然热烈,却一定纵情,不若我们今晚先安闲弄月。”黛玉闻言,乃深觉得然,笑道:“还请宝姐姐他们来未曾?”瑧玉笑道:“这全凭你情意,若想同他们顽,就教人去问一声儿,看他们有事也无;若不想,就我们两个也可。”黛玉闻言,便使春纤往那边去问了,一时返来笑道:“宝女人说,务需求扰女人这雅兴,届时他们都往这里来的。”黛玉听了,便教人去筹办果品菜蔬等物,预备早晨开席。
翌日早上起来,黛玉先起家教人打了水来,同宝钗梳洗了,笑道:“姐姐也未曾有衣服在我这里,且先能着穿我的罢。早知如此,教人放几套你的衣服在我这里。”宝钗笑道:“非常,还是你想得殷勤。他日你也拿几套衣服往我那边放着,我们今后一道住的日子想来还多着呢。”二人说谈笑笑,一行梳上了头,换了衣服,便往前厅里来,却不见瑧玉同薛蜨两个,乃怪道:“难不成他两个还睡着?”此时紫竹出去,笑道:“两位爷已是起来了,在院里练拳脚呢。雪浪往姨太太那边去说了,宝女人同薛大爷在我们这儿住了一宿,今早上吃了饭再归去的。”一时瑧玉同薛蜨两个出去,底下人摆上了饭,几人用了,又商定过一会子一道往贾府中去,薛蜨同宝钗方向他兄妹告别,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