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邢夫人返来,倒在房中怔怔的坐了半晌;凤姐儿知其心下所想,也不敢说甚么,只在一旁陪侍着。偏生贾若坐在凤姐儿怀里,却昂首问他母亲道:“姑姑往人家家去了未曾?”只这一句却引得邢夫人悲伤起来,眼圈儿便红了,乃将贾若抱到本身怀里道:“你姑姑往你姑父家去了。”只是贾若见邢夫人哭了,却忙伸动手去替他擦眼泪,道:“姑姑明天大喜,太太不消哭得。”邢夫人见他如此,倒笑了,搂着他道:“小鬼头儿,谁教你的这些?必然是你娘。”如此方转悲为喜,又同凤姐儿往贾母出来,不在话下。
如此佳言心下想定,未几时便往外应酬罢了,亦未曾多喝酒,乃教人取湿帕子擦了手脸,方往新房中来。因见迎春犹在那边坐着,便向一边的丫环问道:“你们奶奶吃了甚么未曾?”那丫环道:“奶奶一向在这里坐着,奴婢也曾问奶奶可要用甚么,奶奶只说不饿。”佳言闻言点头道:“既是如此,你们且下去罢,留缀锦和连环在这里便是。”想了一想,又指绣橘同香桃道:“你两个也留下服侍。”
春闻言,心下暗忖道:“这倒是提点我这家中之人多不成信;唯有这两个是贰亲信之人,倒可一用。”是以强自平埋头神,欠身接过盖碗来,低声道:“大爷说的,我记下了。”佳言闻言便知迎春已然通透,也并未几说,一行他两个吃罢了,绣橘香桃两个便替迎春卸了钗环,换了衣裳;缀锦连环两个带着二人行了礼,自往外间安息,二人便往帐中睡下。
且说迎春穿戴罢了,便往上房拜了贾母,又返来拜了贾赦同邢夫人。未几时便有人来报说吉时将到,喜娘来催了三次妆,邢夫人方抱他至本身怀里,喂他吃了些点心,又教他在袖子里塞了些点心充饥,方才笑道:“教你哥哥背了你出去罢。”只是迎春闻得这一句,不免眼泪又要滚将下来;邢夫人也甚是伤情,乃勉强笑道:“我儿,今儿大喜的日子,且莫如此。三日以后你还返来,到时又能见的。”众姊妹也都一起解劝,作好作歹地教迎春收了眼泪;因而又重上了脂粉,盖上了盖头;两个喜娘搀着起了身,贾琏早在门外候着了,见诸姊妹都避了开去,便出去背了迎春,一径送他往花轿中而去。邢夫人倚门瞧了半晌,直至肩舆出得门去,瞧不见了方回。
诸位见了:迎春一个金闺蜜斯,却如何晓得这些大师子当中的阴私事体?本来邢夫人晓得赵家道况,唯恐柳氏心下有些不忿,设想暗害佳言同迎春两个,是以便将那些事体遴选着同迎春讲了,又教他往这边来时,切不成随便动茶水吃食等物,以免此中有人做动手脚。现在看来,却公然不出邢夫人所料;柳氏当日虽迫于赵鹏宇所言,不得不将佳言认于膝下,却还是想着他日若本身得子,定然不能教佳言将这嫡宗子之位占去;万一佳言再有嫡子,可不更加难办?是以虽病得卧床不起,却还是公开教人在这新房当中的茶水吃食里下了些肮脏物事,幸得迎春一早便得邢夫人叮嘱,并未曾动过一分一毫。
现在暂将他事不表,且说赵府当中。因着佳言同佳音的婚事都将近了,是以赵家比往昔更繁忙十倍;偏生柳氏却于日前恹恹得了一病,虽心下挂记女儿嫁奁等事,却渐觉力不从心,开初还竭力支撑着起来看众家人办理,厥后竟自卧床不起,家中一应之事皆由佳言兄妹支应。
现在佳言见迎春情下明白,却也放下一段心来,对他更添了几分看重,只是心下暗道:“现在看来,我这新夫人并非是那一窍不通之人;只是不知他这心又有几分在我身上,尚待查考。”因又想道:“想必这女人一朝结婚,便皆是以夫为天的;况我若下意温存待他,不怕他不经心待我。我那嫡母为人又刻薄,况现在病得七死八活,一个妹子也将要嫁了;若他过几日死了,这贾家蜜斯戴过了婆母的孝,更加是休弃不得的。说不得只得使些手腕,将他之心机全然皋牢过来;届时便将这内宅之事交与他手中,也好替我分忧。”如此想了一回,方才沉甜睡去,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