瑧玉闻得他前头几句,倒还罢了;一时闻得最后一句,倒悚然一惊,心中便如一层窗纸被戳破也似,不由暗想道:“前番文起所说之语,却也模糊提起此事,不过模棱两可,教我未曾往那一处去想。现在张嬷嬷却也这们说,莫非玉儿当真有了那层心机不成?”如此愈想愈是心惊,暗道:“我平日只当他是小女儿家;却忘了书中之林家黛玉原是天下第一痴心之人!现在虽是我来此地,将他平生所历一一改换,却并未曾转了他这心性去。若我心下所猜不假,此事却大大难办了。”
却说那厢薛蜨同瑧玉说了一回,便自告别归去。一行走着,本身心下却暗中掂掇道:“平日哥哥言语中也曾暴露些儿林大mm的事;他两个夙来厚密分歧别个,况我见哥哥之意,也甚是重他的。那绛珠仙子恰又是天下第一等痴人,现在知他两个并非亲生兄妹,不唯不冷淡,反倒一发靠近起来;这此中倒是有些文章。”因又想起宿世所见那书中言语,暗想道:“这林黛玉原是个至情至性的人,当日幼时既同宝玉耳鬓厮磨,未免生出些情分,将他引做知己;这一世之事体虽有诸般分歧,此人之本性却未改,况胤之同宝玉相较,天然胜他多矣。他二人又是从小长大的情分,如此看来,他对胤之之心机,只要赛过当日对宝玉的,定然没有不如的事理。只是这心机究竟在那一厢,却实是难说。”
佳音闻言,却略略飞红了脸,很久方悄笑道:“我两个却还算相得,他也并不提纳妾之事。我前番略试了一回击段,寻了些不是,要将他一个通房打发了去;他也并未曾说甚么的,由着我打发了。况他又没有了母亲,现在家中之事却全由我作主;不过也同在家没有甚么两样。”柳氏便放心下来,又笑道:“现在也这时候了,你只顾往我这边来,还未曾去见你嫂子呢。待用罢了饭,还是去望一眼是端庄。若怕过了病气,隔着门说两句话便是了。”一时摆上饭来,母女两个用过了,佳音公然往迎春房里看了一回,方才返来同他母亲说话。
【第一百零七回】情中情因情惑心智·错里错假错扰视听
公然未几时便有人来报导:“姑奶奶要往家去了。”绣橘几个闻言,忙一边一个搀了迎春出来;缀锦便教人抬了一张春凳来,将迎春扶至上面,一径抬到柳氏院门外,方扶了他下来往里去。柳氏见他来了,忙道:“好孩子,你身上不适,便在房里躺着,如何又往这边来?”迎春浅笑道:“mm要往家里去了,我是要来送的。”佳音见迎春面色不好,忙道:“嫂子快往房里躺着罢。反正我们都是一家人,讲这们些虚礼何为么?”迎春闻言,只笑着应了几句,终是见佳音登车去了,又向柳氏告了一声,方往本身院中归去。
张嬷嬷闻言心下一惊,忙跪下道:“老奴无状,求大爷恕罪。”瑧玉见他如此,便笑道:“你也不必惶恐,且先起来罢。这些日子你服侍玉儿甚是经心,我也是晓得的;如有话,直说便是。”张嬷嬷闻言谢了起家,却又沉吟了一回,方吞吞吐吐道:“现在郡主年事也渐长,恰是要议亲的时节;虽是现在正在林老爷孝期中,却也要替郡主略略看相起来才是。只是老奴平日里瞧着,郡主倒是有些个不舍大爷的意义;大爷心下却也要早替郡主作个主张的。”
如是薛蜨想到这里,不由心下一紧,暗忖:“可见这‘造化弄人’四字,公然不假。若他二人当真是远亲兄妹,如我同宝丫头这般,倒也罢了;纵比别人家兄妹靠近些,也算不得甚么。只是现在偏又是这番风景;今后胤之即位,此事定当明白于天下,纵他二人本自清明净白,又那边塞得了天下攸攸之口?况此事乃是‘当局者迷’,到恐他二人先就有了另一番心机,不过本身不知罢了。只是我又不好同他说得;却当真是一桩无头公案。”如此胡乱想了一回,终是无果,眼看已至家前,忙自收敛神采,自进门去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