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届孟春,黛玉又犯了嗽疾。湘云亦因时气所感,亦卧病于蘅芜苑,一天医药不竭。探春同李纨相住间隔,二人克日同事,不比往年,来往回话人等亦甚不便,故二人议定:每日凌晨皆到园门口南边的三间小花厅上去会齐办事;吃过早餐,于午错方回房。这三间厅,原系预备探亲之时众执事寺人起坐之处,故探亲以后,也用不着了,每日只要婆子们上夜。现在天已和暖,不消非常润色,只不过略略的铺陈了,便可她二人起坐。这厅上也有一匾,题着“辅仁谕德”四字,家下俗呼皆只叫“议事厅”。现在她二人每日卯正至此,午正方散。凡一应执事媳妇等来往回话者,络绎不断。
时价宝钗也从上房中来,探春等忙起家让坐。未及开言,又有一个媳妇出去回事。因探春才哭了,便有三四个小丫环捧了沐盆、巾帕、靶镜等物来。此时探春因盘膝坐在矮板榻上,那捧盆的丫环走至跟前,便双膝跪下,高捧沐盆,那两个小丫环也都在旁屈膝捧着巾帕并靶镜脂粉之饰。平儿见待书不在这里,便忙上来与探春挽袖卸镯,又接过一条大手巾来,将探春面前衣衿掩了。探春方伸手向面盆中盥沐。那媳妇便回道:“回奶奶、女人,家学里支环爷和兰哥儿的一年公费。”平儿先道:“你忙甚么!你睁着眼瞥见女人洗脸,你不出去服侍着,倒先说话来。二奶奶跟前,你也这么没眼色来着?女人固然恩宽,我去回了二奶奶,只说你们眼里都没女人,你们都吃了亏,可别怨我!”唬得阿谁媳妇忙陪笑说道:“我粗心了。”一面说,一面忙退出去。
可巧连日有王公侯伯世袭官员十几处,皆系荣、宁非亲即友,或世交之家,或有升迁,或有黜降,或有婚丧红白等事,王夫人贺吊迎送,应酬不暇,前边更无人看管。他二人便一日皆在厅上起坐,宝钗便一日在上房监察,至王夫人回方散。每于夜间针线暇时,临寝之先,坐了小轿,带领园中上夜人等,各处梭巡一次。她三人如此一理,更觉比凤姐儿当权时倒更谨慎了些。因此里外下人都暗中抱怨说:“方才的倒了一个‘巡海夜叉’,又添了三个‘镇山太岁’,干脆连夜里偷着吃酒玩的工夫都没了。”
现在且说王夫人见她如此,探春与李纨暂难谢事,园中人多,又恐失于看管,因又特请了宝钗来,托她各处谨慎:“老婆子们不顶用,得空儿吃酒斗牌,白日里睡觉,夜里斗牌,我都晓得的。凤丫头在外头,她们另有个惊骇,现在她们又该取便了。好孩子,你还是个安妥人。你兄弟mm们又小,我又没工夫,你替我辛苦两天,照看照看。凡有想不到的事,你来奉告我,别等老太太问出来,我没话回。那些人不好了,你尽管说。他们不听,你来回我。别弄出大事来才好。”宝钗传闻,只得承诺了。
刚将年龄忙过,凤姐儿便小月了,在家一月不能理事,每天两三个太医用药。凤姐儿自恃强健,虽不出门,然筹划计算,想起甚么事来,便命平儿去回王夫人,任人谏劝,她只不听。王夫人便觉失了膀臂,一人能有很多的精力?凡有了大事,本身主张;将家中噜苏之事,一应都暂令李纨协理。李纨是个尚德不尚才的,未免逞纵了下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