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袭人因问平儿,何事如许慌乱。平儿笑道:“都是世人想不到的,说来也好笑,等几日奉告你,现在没眉目呢,且也不得闲儿。”一语未了,只见李纨的丫环来了,说:“平姐姐可在这里?奶奶等你,你如何不去了?”平儿忙回身出来,口内笑说:“来了,来了。”袭人等笑道:“她奶奶病了,她又成了香饽饽了,都抢不到手。”平儿去了,不提。
内里跟着赵姨娘来的一干的人闻声如此,心中各各称愿,都念佛说:“也有本日!”又有一干抱恨的老婆子,见打了芳官,也都称愿。
当下来至蘅芜苑中,正值宝钗、黛玉、薛阿姨等用饭。莺儿自去泡茶,春燕便和她妈一径到莺儿前,陪笑说:“方才言语冒撞了,女人莫嗔莫怪,特来告罪”等语。莺儿忙笑让坐,又倒茶。她娘儿两个说有事,便作辞返来。忽见蕊官赶出叫:“妈妈,姐姐,略站一站。”一面走上来,递了一个纸包与她们,说是蔷薇硝,带与芳官去擦脸。春燕笑道:“你们也太吝啬了,还怕那边没这个与她,巴巴的你又弄一包给她去。”蕊官道:“她是她的,我送的是我的。好姐姐,千万带归去罢!”春燕只得接了。娘儿两个返来,正值贾环、贾琮二人来问候宝玉,也才出来。春燕便向她娘说:“只我出来罢,你老不消去。”她娘听了,自此便百依百随的,不敢倔强了。
正没开交,谁知晴雯早遣春燕回了探春。当下尤氏、李纨、探春三人带着平儿与众媳妇走来,将四个喝住。问起原故,赵姨娘便气得瞪着眼,粗了筋,一五一十,说个不清。尤、李两个不答言,只喝禁她四人。探春便感喟说:“这是甚么大事,姨娘也太肯动气了!我正有一句话要请姨娘商讨,怪道丫头说不知在那里,本来在这里活力呢,快同我来。”尤氏、李氏都笑说:“姨娘请到厅上来,我们筹议。”
当下藕官、蕊官等正在一处作耍,湘云的大花面葵官,宝琴的豆官两个闻了此信,仓猝找着她两个说:“芳官被人欺负,我们也败兴,须得大师破着大闹一场,方争过气来。”四人终是小孩子心性,只顾她们情分上义愤,便不顾别的,一齐跑入怡红院中。豆官先便一头几近未曾将赵姨娘撞了一跌。那三个也便拥上来,放声大哭,手撕头撞,把个赵姨娘裹住。晴雯等一面笑,一面冒充去拉。急得袭人拉起这个,又跑了阿谁,口内只说:“你们要死,有勉强只好说,这没理的事如何使得!”赵姨娘反没了主张,只好漫骂。蕊官、藕官两个一边一个,抱住摆布手;葵官、豆官前背面顶住。四人只说:“你只打死我们四个就罢!”芳官直挺挺躺在地下,哭得死畴昔。
芳官接了这个,自去收好,便从奁中去寻本身常使的。启奁看时,盒内已空,心中迷惑:“早间还剩了些,如何没了?”因问人时,都说不知。麝月便说:“这会子且忙着问这个!不过是这屋里人一时短了使了。你不管拿些甚么给他们,他们那里看得出来?快打发他们去了,我们好用饭。”芳官听了,便将些茉莉粉包了一包拿来。贾环见了,喜得就伸手来接。芳官便忙向炕上一掷。贾环只得向炕上拾了,揣在怀内,方作辞而去。
贾环听了,不免又愧又急,又不敢去,只摔手说道:“你这么会说,你又不敢去。教唆了我去闹,他们倘或往学里告去,我捱了打,你敢自不疼呢?遭遭儿挑拨了我去,闹出事来,我捱了吵架,你普通也低了头。这会子又挑拨我和毛丫头们去闹!你不怕三姐姐?你敢去,我就服你!”只这一句话,便戳了她娘的肺,便喊说:“我肠子里爬出来的,我再怕不成?这屋里更加有得说了。”一面说,一面拿了那包子,便飞也似的往园中去。彩云死劝不住,只得躲入别房。贾环便也躲出仪门,自去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