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却从未会过这孙绍祖一面的,次日只得畴昔聊以塞责。只闻声说结婚的日子甚急,不过本年,就要过门的:又见邢夫人等回了贾母,将迎春接出大观园去等事,更加扫去了兴头,每日痴聪慧呆的,不知作何消遣。又听得说陪四个丫头畴昔,更又跌足自叹道:“今后后,这世上又少了五个洁净人了!”是以,每天到紫菱洲一带处所盘桓瞻顾,见其轩窗孤单,屏帐翛然,不过有几个该班上夜的老妪;再看那岸上的蓼花苇叶,池内的翠荇香菱,也都觉摇摇落落,似有追思故交之态,迥非平素逞妍斗色之可比。既明白得如此寥落惨痛之景,是以情不自禁,乃信口吟成一歌曰:
宝玉见她如许,便欣然如有所失,呆呆的站了半天,思前想后,不觉滴下泪来,只得没精打彩,还入怡红院来。一夜未曾安稳,睡梦当中犹唤晴雯,或魇魔惊怖,各种不宁。次日,便懒进饮食,身材作热。此皆克日抄检大观园、逐司棋、别迎春、悲晴雯等热诚、惊骇、悲凄之而至,兼以风寒外感,故变成一疾,卧床不起。贾母听得如此,每天亲来看视。王夫民气中自悔分歧因晴雯过于逼责了他。心中虽如此,脸上却不暴露。只叮咛众奶娘等好生伏侍看管,一日两次带进大夫来诊脉下药。一月以后,方才垂垂的病愈。贾母命好生保养,过百日,方许动荤腥油面等物,方可出门行走。
一日,薛蟠酒后,不知要行何事,先与金桂商讨,金桂执意不从。薛蟠忍不住,便发了几句话,负气自行了,这金桂便气得哭如醉人普通,茶汤不进,装起病来。请医疗治,大夫又说:“气血相逆,当进宽胸顺气之剂。”薛姨娘恨得骂了薛蟠一顿,说:“现在娶了亲,面前抱儿子了,还是如许混闹。人家凤凰蛋似的,好轻易养了一个女儿,比花朵儿还轻巧,原看的你是小我物,才给你作老婆。你不说收了心,循分守己,一心一计,和和蔼气的过日子,还是如许混闹,味嗓了黄汤,折磨人家。这会子费钱吃药白操心。”
一日金桂无事,因和香菱闲谈,问香菱了故乡父母。香菱皆答健忘,金桂便不悦,说成心欺瞒了她。回问她“香菱”二字是谁起的名字?香菱便答:“女人起的。”金桂嘲笑道:“大家都说女人通,只这一个名字就不通。”香菱忙笑道:“嗳哟!奶奶不晓得,我们女人的学问,连我们姨老爷经常还夸呢。”欲明后事,且见下回。
薛蟠本是个怜新弃旧的人,且是有酒胆、无饭力的。现在得了如许一个老婆,正在新奇兴头上,凡事未免尽让她些。那夏金桂见了这般形景,便也试着一步紧似一步。一月当中,二人气势还都相平;至两月以后,便觉薛蟠的气势渐次低矮了下去。
这一百日内,连院门前皆不准到,只在房中打趣。四五十今后,就把他拘约的火星乱迸,那里忍耐得住。虽各式设法,无法贾母、王夫人执意不从,也只得罢了。是以,和那些丫环们无所不至,尽情耍笑作戏。又听得薛蟠摆酒唱戏,热烈非常,已结婚入门;闻得这夏家蜜斯非常姣美,也略通文翰,宝玉恨不得就畴昔一见才好。再过些时,又闻得迎春出了阁,宝玉思及当时姊妹们一处,耳鬓厮磨,从今一别,纵得相逢,也必不似先前那等密切了。面前又不能去一望,真令人凄惶火急之至。少不得用心忍耐,暂同这些丫环们胡闹释闷,幸免贾政责备逼迫读书之难。这百日内,只未曾拆毁了怡红院,和这些丫头们没法无天,凡世上所无之事,都玩耍出来。现在且不消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