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传闻,喜之不尽,一叠声便叫袭人来取金线。正值袭人端了两碗菜走出去,奉告宝玉道:“今儿奇特,才刚太太打发人给我送了两碗菜来。”宝玉笑道:“必然是今儿菜多,送来给你们大师吃的。”袭人道:“不是,指名给我送来,还不叫我畴昔叩首。这但是奇了!”宝钗笑道:“给你的,你就吃了,这有甚么可猜忌的!”袭人笑道:“向来没有的事,倒叫我不美意义的。”宝钗抿嘴一笑,说道:“这就不美意义了?明儿另有比这个更叫你不美意义的呢。”袭人听了话内有因,素知宝钗不是轻嘴薄舌挖苦人的,本身方想起上日王夫人的意义来,便不再提,将菜与宝玉看了,说:“洗了手来拿线。”说毕,便一向的出去了。吃过饭,洗了手,出去拿金线与莺儿打络子。此时,宝钗早被薛蟠遣人来请出去了。
那两个婆子见没人了,一行走一行议论。这一个笑道:“怪道有人说他们家宝玉是外像好里头胡涂,中看不中吃的,公然竟有些呆气。他本身烫了手,倒问人疼不疼,这可不是个白痴?”那一个又笑道:“我前一返来,闻声他家里很多人抱怨,千真万真的有些呆气。大雨淋得水鸡似的,他反奉告别人‘下雨了,快避雨去罢。’你说好笑不成笑?经常没人在跟前,就自哭自笑的;瞥见燕子,就和燕子说话;河里瞥见了鱼,就和鱼说话;见了星星玉轮,不是长叹短叹,就是咕咕哝哝的。且是连一点刚性也没有,连那些毛丫头的气都受得。珍惜东西,连个线头儿都是好的;遭塌起来,哪怕值千值万的都不管了。”两小我一面说,一面走出园来,告别诸人归去,不在话下。
这里麝月等预备了碗箸来服侍用饭。宝玉只是不吃,问玉钏儿道:“你母切身子好?”玉钏儿满脸喜色,正眼也不看他,半日方说了一个“好”字。宝玉便觉败兴,半日,只得又陪笑问道:“谁叫你替我送来的?”玉钏儿道:“不过是奶奶、太太们!”宝玉见她还是如许哭丧,便知她是为金钏儿的原故;待要谦虚下气磨转她,又见人多,不好下气的,因此变尽体例将人都支出去,然后又陪笑问长问短。那玉钏儿先虽不悦,只鄙见宝玉一些性气没有,凭她如何丧谤,还是温存和悦,本身倒不美意义了,脸上方有三分忧色。宝玉便笑求她:“好姐姐,你把那汤拿了来我尝尝。”玉钏儿道:“我从不会喂人东西,等她们来了再吃。”宝玉笑道:“我不是要你喂我。我因为走不动,你递给我吃了,你好趁早儿归去交代了,你好用饭去。我尽管迟误时候,你岂不饿坏了?你要懒待动,我少不得忍了疼下去取来。”说着,便要下床来,扎挣起来,禁不住“嗳哟”之声。玉钏儿见了这般,忍不住,便起家说道:“躺下罢!哪世里造了孽的,这会子现世现报!教我哪一个眼睛看得上!”一面说,一面“哧”的一声又笑了,端过汤来。宝玉笑道:“好姐姐,你要活力,尽管在这里生罢,归去见了老太太、太太可放和蔼些。若还如许,你就又挨骂了。”玉钏儿道:“吃罢,吃罢!不消和我甜嘴蜜舌的,我可不信这些!”说着催宝玉喝了两口汤。宝玉用心说:“不好吃,不吃了。”玉钏儿道:“阿弥陀佛!这还不好吃,甚么好吃?”宝玉道:“一点味儿也没有,你不信尝一尝就晓得了。”玉钏儿果然就负气尝了一尝。宝玉笑道:“这可好吃了。”玉钏儿传闻,方解过意来,原是宝玉哄她吃一口,便说道:“你既说不好吃,这会子说好吃也不给你吃了。”宝玉尽管陪笑恳求要吃,玉钏儿又不给他,一面又叫人来打发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