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荣两府无不欢天喜地,只要宝玉置若罔闻。本来水月庵的智能逃出来找秦钟,被秦业赶走,又把秦钟重打一顿。秦业气得旧病复发,三五天就呜呼哀哉了。秦钟本来衰弱,大病加上毒打,又见老父气死,悔怨莫及,病情更重。以是,固然两府张灯结彩,鼓乐喧天,热烈非常,宝玉仍闷闷不乐。幸亏贾琏与黛玉返来,宝玉才稍稍高兴。
这座铁槛寺是当年宁、荣二公造的私家寺院,专为贾氏家属在京的人丁,死了人在此停灵的,不但有存放棺木的处所,还预备了送灵人的住处。族中人都在寺中住了,唯独凤姐儿嫌这里不便利,住到离此不远的馒头庵。馒头庵就是水月庵,因庵中蒸得好馒头,得了这个诨号。庵中方丈姑子净虚常到荣府走动,和凤姐儿是极熟的。宝玉和秦钟也跟着住进此庵。
跟从贾琏南下的昭儿返来,凤姐儿当即传见,问:“返来做甚么?”昭儿说:“林姑老爷玄月初三巳时殁了,二爷带着林女人送灵到姑苏,约莫年底就返来。二爷打发小的返来报信存候,把大毛衣服带几件去。”凤姐儿问:“你见过别人没有?”昭儿说:“都见过了。”凤姐儿向宝玉说:“你林mm能够在我们家长住了。”宝玉皱着眉说:“不知她哭成甚么样呢!”早晨回到家,凤姐儿叫来昭儿,问个详细,连夜与平儿清算大毛衣服,检点包裹,交给昭儿,叮咛:“在外谨慎,别惹你二爷活力。劝他少吃酒,别勾引他交结混账女人,把稳返来打折你的腿!”
停灵的最后一夜,嫡亲老友都要伴灵,请来两班小戏并一班马戏,为伴宿的人演出。尤氏仍卧病在床,统统筹措接待,都是凤姐儿一手筹办。她举止风雅,挥洒自如,旁若无人。到天明吉时,六十四名身穿青衣的杠夫请灵,前面铭旌上大书“诰封一等宁国公冢孙妇防护内廷紫禁道御前侍卫龙禁尉享强寿贾门秦氏之棺木”。一应执事陈列,都是现赶做的,光彩夺目。宝珠行未嫁女之礼,摔丧驾灵,非常哀苦。
次日卯正二刻,凤姐儿定时过来,叫过赖升家的,说:“你们爷既把事托与我,我就不怕讨你们嫌。我可比不得你们奶奶好性儿,由着你们。你们必须依我的话行事,错半点儿,我可不管她是有脸的没脸的,一概处治!”说罢,她命彩明念花名册点卯,一个个出去认清,才分拨或人干这,或人干那,或人管这,或人管那。管东西的,哪怕丢个盘子、鸡毛掸,要照赔;管花草的,坏一棵苗,就要补上。谁敢偷懒、打赌、吃酒,一经发明,定要严处。她还宣布,每件事必须按规定时候办完,她身边的人都戴着表,上房里也偶然钟,误事者也要惩罚。说完,她就按大家合作发放工具,人虽多,事虽杂,却措置得井井有条。媳妇、婆子见她如此夺目严格,都各司其职,兢兢业业,本来的弊端一扫而光。
正说着,王夫人打发人来瞧凤姐儿吃完饭没有。她晓得有事等她,仓促吃了饭,漱了口,正要走,贾蓉、贾蔷二人来了,凤姐儿就站下来。贾蓉说了老爷们已经议定,从荣府的东半部,连接宁府的花圃,三里半大小,可觉得元妃制作探亲别院,已派人画图样,明天便可画出来。贾琏以为,如许办比买地既省钱又费事,他完整同意,明天他就畴昔。贾蔷接着说他要到姑苏礼聘演戏的教习,采买唱戏的女孩子及乐器行头,带了赖管家的两个儿子,另有单聘仁、卜固修两个清客同去。贾琏细细打量了贾蔷,笑着问:“你在行吗?事虽不大,里头大有文章。”贾蔷说:“只好学着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