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一拿出信来,贾琏就猜是要说此事。
贾母当然能觉出王夫人的对付,不过她内心正欢乐,也谅解王夫人丧子之痛,便只做不知,慈爱的持续说道:“敏儿在江南为林姑爷辛苦筹划了这么些年,又为林家开枝散叶,总算是苦尽甘来了。圣上成心召林姑爷年后上京,敏儿也筹办带着黛玉樟儿姐弟一块儿返来。你们说说,这岂不是天大的丧事?”
王夫人虽是成心教唆,说的倒也在理。如果不提早筹办,等林家上门拜访,贾母天然不好开口留人。可梨香院一早就被贾赦开口要了去,说是要给贾琏做书房。
头发还半湿着, 连日纵马奔驰的贾琏就垂垂撑不住眼皮, 倚靠在榻边沉甜睡去。一向屏息候在门外的几个翠由为首的翠柳探头一瞧, 见那小丫头子尽管一心一意给贾琏擦头发,便相互打了会儿眉眼官司, 轻手重脚进屋来点上宁神香, 为贾琏盖上新晒过的软被,又放下各处帐幔, 才一齐悄悄退了下去。
贾母与王夫人相对落泪,王夫人还微微红着眼圈提及贾宝玉,道是“如果有珠儿一丝懂事,也不至于让人日夜悬心”,可惜贾母感喟着不肯接话。
二人如此悲伤,机警知心的大丫头们不是端水拧帕子筹办奉侍主子们净面,就是体贴的软言安抚,倒是本该彩衣娱亲的贾琏只顾着吃茶,浸润在茶香中对四周的动静恍若未闻,倒是阴差阳错免了再听一回贾珠当年如何如何之类的话儿,也叫王夫人寻不着机遇密查他今科了局之事。
贾母闻言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些,摘了老花镜就看向了仍然笑得温文尔雅的贾琏。
这会儿贾母说得欢乐,贾琏想到姑母一家也笑的非常朴拙,倒把一旁的王夫人比得愈发阴阳怪气起来。王夫民气气不顺,也不筹算同小辈儿抢着卖乖,只是端着管家太太的身份,语带忧愁的未雨绸缪起来:“小姑一家返来,天然是大丧事,只是梨香院已经拨给了琏儿读书,这一会儿却从那里清算个划一院落来?”
听到贾母提起贾敏林海伉俪,坐鄙人首的王夫人忽而垂了下眼,才点头拥戴,话比之前谈及贾珠时少了很多,脸上也没甚么笑意,连一旁服侍的虎魄都缓慢的瞥了她一眼。
本来贴身服侍的大丫头翠儿和依人前两年就由他做主别离许配给了兴儿、旺儿,一个掌管着贾琏院子的小厨房, 一个在大房那边给林之孝家的打动手,都做了管家娘子,早就离了贾琏的院子。这会儿兴儿、旺儿两个也都叫贾琏放出去与媳妇团聚,屋子里只剩下翠儿依人□□出来补缺的几个大丫头,贾琏连人也没记全,便命她们都退下,自个儿慢悠悠泡了个澡、换上新做的寝衣睡鞋,才由一个刚留头的小丫头子出去帮他擦拭头发。
从虎魄手里接过老花镜端方戴上,贾母从手边拿起一封信,看向贾琏的眼神就带上了些靠近:“此人之间的缘法,真是谁也想不出。当年敏儿随林姑爷到差,离京千里之遥,谁能想到竟是琏儿最投他们伉俪的眼缘?便是这封家书,竟也是跟琏儿前后脚进的门。”
王夫人给贾母做了二十多年媳妇,将老太太的心机摸的透辟,晓得她定然是要将女后代婿留在身边。林海的位子炙手可热,上皇与圣上都看重,归京述职时天然少不得应酬,这府里除了老国公荣养的梨香院,还真没有哪处院落既有伶仃开的外门,又能安设下林家一大师子。
没了人接话,贾母与王夫人之间对于贾珠也不过是那些车轱轳话,不一会儿就在丫头们的安慰下收了泪,敛去哀容提及旁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