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笙并不知仪凤阁中住了哪位妃嫔,见她不肯多说,也不再多问,两人一道立在花树下,望着绵绵雨丝风片,各自沉吟。过了好一会,雨势才垂垂住了,周元笙正要告别,只听那美人道,“你的衣裳都湿了,跟我归去换件洁净的罢。”周元笙低头一看,才发明裙摆早已濡湿一片,转头望去,见那美人的裙摆亦被雨水浸湿,俩人相视一笑,周元笙也不再推让,便即上前扶起了她。
春末夏初,黄梅雨季。金陵连续几日没见放晴,气候是又湿又冷,屋内更是春寒逼人。周元笙命丫头们将手炉又翻找出来,及至进了宫,瞥见李锡玥等人俱都擎着暖炉在怀里不放手,相互面面相顾,都不由笑将起来。
一起上周元笙留意察看,见所遇宫人都似不认得这美人普通,并无一人向她施礼问安,心中更是纳罕。进了仪凤阁,只见阁中陈列虽简素,倒也清算的窗明几净。一个十七八岁的宫女听到脚步声,仓猝奔了出来,见那美人身上襦裙尽湿,一叠声抱怨道,“娘娘这是去哪儿了,让我好找,非在这么个鬼气候出门,如果受了寒,转头奴婢如何跟王爷交代,娘娘夙来晓得王爷的性子,何必又替我们不法,好歹担待些就完了。”
周元笙一怔,这才想起她就是宁王的生母。甫一想到宁王两个字,那面沉如水,阴霾孤绝的模样立时又闪现面前。如果如嫔不提,当真绝难设想这二人原是母子。
周仲莹一面对着韭花帖,一面轻声对周元笙,道,“姐姐别多心,公主不是在说你,她们是在说前些日子回京的宁王。”见周元笙含笑点头,又趴在她耳畔弥补道,“传闻姑母很讨厌他,正寻摸着找个由头打发他去藩地呢。”
那美人正凝目望动手中鹅黄棉紬裙,听她问话,回眸一笑,眼波极尽和顺委宛,缓缓道,“我是如嫔。”
众女听她如此说,都有些害羞,有人偷眼瞅着周仲莹,也有人自顾自羞红了脸,房内一时便无人说话。周元笙俄然内心一阵腻烦,那太子死了嫡妻才一年,也未看出他有何悲伤之处,饶是如此,动不动就借口来皇极门与她们几个打趣一阵,却又不透露究竟对哪一个青睐有加,他玩这游戏就像是猫抓耗子,明显已是掌中物,偏生要戏弄够了才肯罢休。
那美人温润一笑,指着劈面道,“这园子可大了,要寻凉亭须转到那一头去,我是跑不动的,女人如果能的话,趁着雨不大,就快些去罢。”
李锡玥说了句晓得了,挥手命那内臣下去,人刚一走,便听宋宜哀告一声,“殿下又要来抽查功课啊,本来我还想本日早些家去呢。”李锡玥噗嗤一笑,点着宋宜的头,道,“傻丫头,他哪返来是为正端庄经说功课上的事,不过白问两句,还不是为和我们闲扯一会子,或是为和我们当中的某小我闲扯一会子。”
周元笙听她语气轻柔,声音却不大年青,不由转顾她,这才发觉这美人确非少女,看样貌似是三十出头,观其服饰也不似平常宫人,又见她抱着双臂,身子微微颤栗,晓得她定是冷得短长,赶紧将本身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披在她身上。
如嫔凝眉望了她半晌,低头一笑,道,“我的儿子都有你这般大了,如何能不老呢?”
她呆坐半晌,思路翻飞中俄然想起本身尚要去取那香囊,担搁了这么久必将会被人问起,李锡玥和她身后的太子等人显见非常讨厌宁王,此时和他扯上干系确是不大明智。她思虑一番,亦只得怀着微微的歉意,起家向如嫔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