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晌,陈绍礼亦排闼而出。朝宫外走去。
他俄然上前,逼近宋扬灵的脸:“你别觉得凭着你我之间那点情义,便能够予取予求!”
杜青一身官府,戴双翅官帽,双手作揖,面上是久经宦海之人那种惯常的客气又有架子的笑容,举手投足当中,更难掩世家子的骄贵。
孟昱翻身上马,三两步跨下台阶,举手拍得大门山响。
孟昱起家,循着再熟谙不过的门路,到集思殿外。重檐九脊顶,覆着青瓦。正脊两侧蹲着鸱尾,严肃而沉默。
“是了,我正要同你说此事。明日你同我去韩国公府。你父亲膝下并无嫡子,庶子当中,唯有你最对劲。陈夫人当年再气,事到现在,也不能阻了你认祖归宗。”
孟昱等得没有耐烦,又要打门,忽而听得吱呀一声。面前大门却涓滴未动。他不由侧身一望,本来西边角门拉开了一条小缝,有人挑着灯笼探出头来:“敢问哪位?”
孟昱立即问:“案子有了定论了?魏都知呢?是否也明日入宫?”
孟昱心中一沉,几近脚不点地般冲到正院。公然只见四周都黑沉沉一片。他府里本就人未几,婉琴、孟昂不在,突然间空落得毫无人气。
杜青明显决意要拿魏松立威,现在却一脸朴拙道:“将军尽管放心。”他这话说得有歧义,只说放心,却并未点出到底要放心何事。
杜青略微沉吟,他不肯意此时说出陛下对魏松的讯断,是以话说一半:“有些事下官亦是知之不详,不过并未宣魏都知入宫。”
他快步往里走,脚下生风普通。一边走,一边问:“夫人呢?二老爷呢?”
将军都返来了,必然会没事的。
一时女子心性发作,恨不能问清楚他到底是为孟昂担忧,还是日日相伴,终究与婉琴假戏真做。
当然不可。
“我向来都无所仰仗。将军和我之间,情义也好,遗憾也罢,比不上二十万雄师的生存,更比不上万里江山之一毫毛。”
将军府门前连灯笼都未点,黑压压的暗影覆盖了整块匾额,映得那兽首大门如同阴沉沉的洞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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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
沈氏的情感稳定了些,接着说:“说是皇后驰念大嫂,要接大嫂进宫住一段日子。夫君嘛……夫君他向来跟宫里人没甚么联络,和陛下更是,连面都未曾有幸见过。但是,陛下俄然说夫君擅乐律,着进宫伴驾。”她不知政事,可模糊也感觉事情过分蹊跷,不安得紧。
半晌,内里才传出一个纤细声音:“稍等。”
待世人退出,宋扬灵才道:“你与魏松一案,证据确实,实难挽回。虽事情不大,却惹人非议。魏松夺职出宫。而孟将军你,陛下念你劳苦功高,不欲加罪。只要一事,但愿你尽力促进,以将功折罪。”
“昨日,京兆尹杜青着人送末将回府。若贱内、兄弟能在府中迎候,末将的神采想能更好些。”
这才看清是弟妹沈氏。
他用力握了握椅背,出言安抚:“无甚要紧,我明日便要进宫面圣,也会晤孟昂一面。”他见沈氏神情仍非常严峻,便随口编了个谎:“畴前陛下亦向我提过,召孟昂进宫练习歌女。常事罢了,你不必担忧。”
杜青连声道:“将军谅解,下官也就放心了。方才宫里传旨,着立即送将军回府,并请将军明日巳时三刻进宫面圣。”
深闺妇人,哪经得住外界风雨?
“步兵二十万。他们十岁之前就已参军,不懂行商贩货,不知犁地稼樯,毕生所学唯有上阵杀敌。平生荣光也在疆场。裁撤了他们,让他们后半生以何为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