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妍勉强笑道:“大阿哥如何来了?哦哦,本日是你额娘生辰,你又是孝子……”
天子脸上闪过一丝和顺与心伤交叉的神采,慈爱地揽过永琪的肩膀:“永琪,带了你的参汤出去。”他看了站在廊下微雨独立的海兰,穿戴一袭玉红色素缎衫,领口处绣着最简朴不过的绿色波纹,上面是茶青洒银点的百褶长裙,非常素净淡雅,发髻上只戴了一枚银丝盘曲而就的点翠步摇,一根通体莹绿的孔雀石簪配上鬓侧素白菊花,薄弱得如同烟雨蒙蒙中一枝随风欲折的花。天子虽久未宠幸海兰,也不免动了几分垂怜之意:“愉妃,你来服侍朕用参汤。”
那女子吓得一抖,转过脸来倒是玉妍失容惨白的面庞。身边的贞淑更是花容失容,紧紧依偎着玉妍,颤声道:“大阿哥。”
永琪仰着天真的脸,冒死点头道:“是啊。《二十四孝》中说汉文帝奉养生母薄太后至孝,汤药非口亲尝弗进。儿臣不敢自比汉文帝,只是景仰文帝孝心,以是儿臣筹办给皇阿玛的参汤,也尝了尝,怕太苦了皇阿玛不肯意喝。”
永璜定下神来:“就是孝子,才听不得嘉娘娘这类糊里胡涂的话。本日既然老天爷要教儿臣得个明白,那儿臣不得不问嘉娘娘了。”
海兰含了极谦恭的笑,那笑意是和顺的,含了两分怯怯,如被细雨敲打得低垂下花枝的文心兰,荏弱得不盈一握:“永琪有两声咳嗽,但还惦记取皇上,必然要过来存候。本宫拗不过,只好带他来了。”
玉妍忙哈腰拦住,急得赤眉白眼,难堪了半晌,顾不得贞淑拉扯,咬着牙道:“罢了,本宫晓得甚么便全都奉告你就是了。你额娘素无所爱,只是喜好美食。本宫原也不在乎,也不大吃得惯这儿的东西,她邀本宫同食,本宫也多推却了。一向到你额娘暴毙后好久,本宫本身怀了身孕,才晓得饮食上必得非常重视,很多相克之物是不能同食的,不然积毒很久,轻则伤身,重则毙命。厥后本宫回想起来,你额娘平日的饮食当中,甲鱼和苋菜,羊肝和竹笋,麦冬和鲫鱼,诸如各种,都是同食则会积毒的。”
永璜低声道:“嘉娘娘心疼儿臣,儿臣内心明白,有话无妨直说。”
天子神采更寒,深思半晌,含着笑意看着永琪:“本来如此啊。永琪,参汤朕会喝完的,你和愉妃先退下吧。”
玉妍点头道:“茉心说完以后,不过几天就出痘疫死了,死无对证。”她叹口气,“当时本宫只当她当时病昏了头胡言乱语。不过大阿哥,就算这事是真的,大行皇后也已经离世了。哪怕她生前再介怀您这个宗子,也都是畴昔的事了。这些事您晓得就好,其他的便随风畴昔,只当本宫没说过就是。”
玉妍顿时花容失容,咬着绢子不敢言语,贞淑只劝得道:“大阿哥别逼迫小主了。当时潜邸当中,一应事件都由嫡福晋摒挡啊!”
玉妍挺着肚子,眼角微微潮湿:“本宫出身李朝,固然得了妃位,生了皇子,却总被人瞧不起。本宫母家远在千里,我们母子想要寻个依托也不能啊。”
海兰忙道:“是啊,有甚么不懂的,固然问你皇阿玛。你皇阿玛学贯古今,有甚么不晓得的,那里像额娘,一问三不知的。”
海兰睁着无辜而错愕的眼眸:“皇上还不知么?宫中大家传言,大行皇后临死前向皇上保举纯贵妃为继后啊!”
玉妍眼波幽幽,忙取了手中的绢子擦拭眼角:“唉……多长远的事了,有甚么可说的。说了也徒添悲伤。大阿哥等下还要去主持丧仪呢,这么气急废弛的可要失礼数的。”她见永璜毫不让步,一面点头,似是感慨,“可惜诸瑛姐姐走得早,想起当日姐姐与本宫比邻而居,说谈笑笑多热烈。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