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去看过两次后亦喟然感喟:“既然病成如许,万一病中再说出甚么胡话来可如何好?看着也怪不幸见儿的,若不是满口胡话,本宫倒也肯顾恤她。”
皇后扶了扶鬓边摇摇欲坠的绢质宫花,凝神半晌,道:“做这么些衣裳,谁又穿得了这么多,都是糜费了。奉告外务府,别的宫里也罢了,长春宫宫人的衣裳,一应减半便是。”
皇后也不放在心上,只道:“你们都在宫里,没个费钱的去处,月例少些也无妨。且不说别的,外头的名声,但是使银子也不能得的。”
素心出了长春宫,才渐渐沉下脸来,闷闷不乐地沿着长街要拐到外务府去,却见玉妍带着侍婢贞淑,抱了永珹正往长春宫方向来。素心见了玉妍,亲亲热热行了一礼:“嘉嫔小主万安。四阿哥万安。”
素心承诺了一声,便道:“皇后娘娘,蜀中新贡了一批色彩锦缎,花腔儿可别致呢,说是比前明的灯笼锦 还奇怪!外务府总管已经来回禀过,让我们长春宫先去选一批最好的用。”
玉妍扬一扬绢子,见并无外人,忙亲手扶住了素心:“没外人在,快别闹这些虚文了。”她细细打量着素心神采,“如何方才瞧你过来像是受了委曲,但是皇后娘娘又要一味俭仆拿你们作筏子了?”她放柔了声音,“真是怪不幸的,你额娘的痨病少不得用钱吧。如果还要用山参吊着,你固然来奉告本宫。”
晞月自回咸福宫,病势便更加沉重。本来不过是鬼神乱心,此时又多添了很多人事的惊惧,一来二去,便当真成了大症候。而天子,固然频频派人慰劳,太医也还是看着,却再未去看过她一次。情疏迹远,便是如此。
玉妍忙拉住了她,牵动绿云鬟上的金粟宝钿红纹钗颤起细细的翠玉叶滴珠,沥沥有声。她娇声道:“快别这么着。这些年你对皇后尽忠,也为本宫做了很多。玫嫔与怡嫔的孩子死于非命,若没有你得力查出是娴妃所害让她进了冷宫,皇后娘娘也不能高枕无忧啊!”
这一日天朗风霁,皇后领着合宫嫔妃前去坤宁宫参拜。待到礼毕,逢着旁人不重视,如懿便见到了戍守在宫门外的凌云彻,她含笑道:“事已办好,你总该放心了吧。固然你所求的魏嬿婉还在花房当差,但只须往各宫送送花草,不必再辛苦莳弄花草了,如许你还对劲吧?”
皇后轻叹一声,含了多少郁郁之情:“嫔妃们爱娇俏豪华,本宫故意压抑却也不能过分。只能以身作则,才气显出皇后的身份。也好教皇上晓得,本宫与那些争奇斗艳之人是不一样的。”
素心见玉妍雪肤花颜,对着本身又这般谅解,心中更加感激,恨不得立时跪下叩首:“奴婢一向服侍着皇后娘娘,可内心也当小主是本身的主子,若能为小主经心一日,也不枉小主这么宠遇奴婢了。”
皇后看一眼窗台上新供着的迎春花,笑意盈然:“春来花多发,你出去时奉告赵一泰,明日本宫想去坤宁宫好好祭神参拜,也好祈求后宫安宁,贵妃早日病愈吧。”
玉妍眼神一跳,摇摆如火焰,很快笑道:“本宫是李朝来的,能在宫中得些福泽,都是因为皇后娘娘的照拂,怎能不为皇后娘娘经心。只要皇后娘娘稳居中宫,我们才气安稳啊。牢记牢记,我们做主子嬖妾的,只须悄悄为娘娘办理,切不成露了聪明自招祸害。”玉妍说罢,伸手取下髻后一枚双鹊戏红莲金梳背,上头满满填着玫瑰金宝粟,红莲以红玛瑙琢成,缀以绿松为田田莲叶,青金宝石为波縠,镂金丝双鹊交颈仰首,一看便是宝贵之物。她递到素心手中,拿衣袖一掩,笑道:“你的心本宫都晓得,宫里人多眼杂,快别这么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