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的神采稍稍和缓,摩挲动手边莹润如玉的茶盏:“可朝臣们都死力反对朕将太后幼女柔淑长公主远嫁博尔济吉特部。满蒙联婚乃是旧俗,博尔济吉特氏又是我大清历代后妃辈出之地,先祖皇太极与顺治爷的皇后都是出自那边,莫非柔淑嫁畴昔还是委曲了她不成?要朕看,那但是一个极好的归宿。”
和敬公主有力地伏在皇后膝上,又是震惊又是惊骇,含了一丝盼望之色,垂泪不已:“皇阿玛是有儿臣和璟妍两个女儿,璟妍当然才两岁,又是庶出,身份不配,可皇阿玛另有柔淑长公主这个mm,柔淑长公主还比女儿大了两岁,为甚么皇阿玛不选柔淑长公主,偏要选女儿呢?”
“蒙古是不毛之地?”如懿宛转瞥她一眼,轻声嗤笑,“公主如此轻视蒙古,岂不知皇上有多么正视公主口中的不毛之地。满蒙联婚是先家传下来的端方,蒙古铁骑向来就是大清安设四方的后盾劲旅。”如懿凝睇和敬公主,神采安静如无风无澜的湖面,“你是公主又如何?是皇后亲生又如何?皇后身为天下之母,也要受皇上束缚,受宫规束缚,受天下悠悠之口束缚。你是公主,享天下之养,天然要为天下倾尽毕生之力。古来公主和亲之事数不堪数,能将一身静胡尘时,多少女子都甘心捐躯,何况只是让公主顺从满蒙姻亲的旧俗呢?”
“公主她不懂!公主养在深宫无忧无虑,不知父母苦心,以是本宫要说给公主听。”如懿锋利目光逼向公主,“公主不肯意远嫁,天然有公主的事理。然公主可听过这四个字,叫作‘无从挑选’?”
和敬眼角飞起,瞟一眼绿筠,语含挖苦:“纯贵妃公然是过来人,满眼的门楣与血缘,真真是庶妃的小家子气。我却不是如许只衡量出身的卑贱之人。”
和敬茫然:“无从挑选?”
和敬再顾不得仪态,苦苦要求道:“可蒙古那么远,女儿即便想返来探亲,山高水长,又能多久返来一次?皇额娘只要女儿了,如果女儿不在身边,谁与皇额娘相互搀扶呢?”
天子很有几分伤感不舍:“朕有六个儿子,公主却只要璟瑟与璟妍两个。璟瑟自幼承欢膝下,朕天然是有些舍不得。最好她嫁得近些,每日都在面前。这件事,许朕再想想。”
“她舍得!”如懿横了和敬一眼,口气暖和而决然,“因为七阿哥早夭,皇后能依托的,只要公主您一个了。皇后娘娘已经没了儿子,要让中宫之位稳若泰山,必必要有蒙古这个强有力的后盾作为援助,而公主你嫁往蒙古,才是结合蒙古最好的保障。”
事情的开初,蒙古博尔济吉特部求娶的只是嫡出公主,而非意指和敬。天子的意义,亦只是以太后的亲生女儿,先帝的幼女柔淑长公主 下嫁。
福珈低低道:“太后……”
如懿轻笑道:“皇后要心疼也是有的,这些日子她日日陪着皇上,伉俪见面的情分,或许本宫与纯贵妃才劝好公主情愿下嫁,她三言两语便能挑归去了。”
绿筠大惊失容,立时不安:“娴贵妃,你和公主说这些做甚么?公主她……”
和敬吃力地站起家子,任由眼中的泪水和着唇边淡薄削尖的笑意一同凝住,恍忽失神地一步步摇摆着走出了皇后宫中。
而年正十七的和敬公主,她的婚事,便是在东巡至济南行宫时议起的。
如懿的话并没有说错。当和敬公主泪眼婆娑赶到皇后宫中跪求的时候,皇后亦只能抱着女儿垂泪道:“孩子,皇额娘实实已经是不能了。你皇阿玛既然让娴贵妃和纯贵妃去劝你,那便即是奉告你,他的决计只差一道圣旨公布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