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看着天子的身影,不觉百感交集,抚着小腹,神采黯然。这便是君恩了,虽则有了身孕,虽则是皇后,但永寿宫那场风波,到底是伤了里子了。
嬿婉望着窗外墨漆漆的夜色,恨恨道:“本宫也不敢弄死了皇上的孩子,只是要让她们尝尝和本宫一样生不出孩子的痛苦罢了。”清冷的月光洒落在她有些蕉萃的泛着鸭蛋青的脸庞上,“唉,如果皇上肯来,本宫也不必那么难过了。要紧的,还是君恩啊。”
在世人或嗤笑或迷惑的目光中,乾隆十七年四月二十五日寅时,如懿在阵痛了一天一夜以后,终究诞下了一名皇子。
嬿婉托腮凝神,道:“田嬷嬷是个派得上用处的人,逼急了她,今后一拍两散,对谁都没有好处。本宫没有娘家,宫里能用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用上。”
嬿婉含笑抿了口茶:“嘉贵妃的胞衣本宫不在乎,要就要最好的。皇后身上那张,如何?”
如许的传言,在乾隆十七年仲春初七,玉妍生下十一阿哥永瑆以后更是甚嚣尘上。连宫人们望向如懿的眼神也不觉多了一丝怜悯,仿佛在慨叹这位大龄初孕的皇后生不出皇子的悲剧运气。
如懿微微一笑:“本宫嗜酸,现在可要多多吃辣了。”
但是,天涯唯有一抹云翳,淡淡掩蔽了那抹淡月的陈迹。清冷的永寿宫,仿佛连一点儿月光的照拂也不能得了。
田嬷嬷倒也还殷勤,见了面便谈笑:“小主这个时候唤奴婢过来,但是看上了嘉贵妃身上的胞衣?算着嘉贵妃可也快生了呢。”
嬿婉一时也不接话,只往桌上一指。那边原放着一匣子银子,嬿婉扬了扬脸,澜翠又添上一小盒珠宝,看得田嬷嬷的眼睛都直了。
有人便拥戴:“可不是?酸儿辣女。嘉贵妃怀的每一胎,都是爱吃酸的。今儿午膳还吃了一大盘她故乡的渍酸菜和一碗酸汤鱼呢。”
如懿换了个舒畅的姿式坐着,轻笑道:“那想必个个都是才貌双全的美人儿了。只是臣妾想着,皇上今春刚南巡返来,会多选几个汉军旗的女孩子呢。”
“还是嘉贵妃好福分,胎胎都是皇子。皇后娘娘年事大了,好轻易怀一胎,倒是个公主呢,白搭力量了。”
如懿笑盈盈点头:“是。皇上不久才刚在前朝安定西藏郡王珠尔默特那木札勒兵变之事,现在准噶尔部内哄,正在蠢蠢欲动,如许的人选,倒是对满蒙特别是蒙古各部极好的安抚。”
天子笑了笑,那笑影却未曾漫到眼睛里,只是道:“皇后有孕辛苦,还是早点儿回宫歇息吧。朕去瞧瞧庆嫔。”说罢,起家便传轿出去。
海兰早已陪候在如懿身侧,天子看过了重生的皇子,见了如懿便亲手替她擦拭汗水,喂了宁神汤药,笑道:“此子是朕膝下独一嫡子,可续基业,便叫永璂可好?”
年下时气候酷寒,接连下了几场雪,天子干脆除了养心殿,便只宿在咸福宫里。嬿婉益发不得见天子,不觉也焦急起来。但是,颖嫔初得恩宠,却也有些手腕,和恪常在将天子围得水泄不通,嬿婉如何能见获得,去了咸福宫几次,反而被颖嫔瞧见受了好些闲话。“令妃放心,皇上在我这儿好好儿的,如何也不会贪喝鹿血酒了。”
实在有孕至蒲月时,天子常常看着如懿垂垂隆起的肚子,便慨叹:“如果位嫡子……”他见如懿笑容淡淡的,便笑着道,“当然,公主也是好的。”
次日,外务府送来精奇嬷嬷、灯火嬷嬷、水上嬷嬷各十名,如懿亲身挑了两名身份最高、后代双全的嬷嬷备用。另有四名经历丰富的接生嬷嬷,从三月月朔路,在翊坤宫“上夜守喜”,太病院也有六名太医轮番值班,以备不时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