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皱眉道:“明白日的,一排跪在滴水檐下成甚么模样,回本身宫里去。”
如懿见天子并未大发雷霆,心头大石便放下了一半:“圣祖康熙爷活着时很喜好喝首乌桑葚茶,臣妾也想叮嘱太病院做一些,皇上情愿姑息臣妾一起尝尝么?”
嬿婉顿时神采大变,面上红了又白,要求道:“皇后娘娘留些脸面吧,皇上说了,今儿的事不记档。”
天子在懊丧中口不择言:“且不说你是继后,便是孝贤皇后这位嫡后在这里,也不能拗了朕的性子!且你能去奉先殿做甚么?去奉先殿奉告列祖列宗身为朕的皇后却不能连绵子嗣,为爱新觉罗氏生下嫡子嫡孙么?皇后无能,无皇嗣可诞,朕为江山万代计,宠幸几个嫔妃又如何了?”
如懿进退不得,直直跪在殿门前,看着嬿婉携着天子的手亲亲热热地出来了。
如懿灵机一动,便道:“皇上,臣妾好久没替你篦头发了。时候还早,臣妾替你篦一篦,发披发散吧。”
她下认识便是要粉饰畴昔。拔是不能拔的,不然天子必然会发觉。但若不拔,迟早也会被天子发明。这么一刹时的游移,天子便已经灵敏地发觉了,立即问:“甚么?”
天子顿时恼羞成怒,喝道:“你去奉先殿?就凭你是皇后么?”
天子对吃穿用度一贯邃密,所用的篦子亦是用象牙砥砺成松鹤延年的图案,而握手处倒是一块老坑细糯翡翠做成,触而温润,非常趁手。如懿解开天子的辫发,蘸了点薄荷松针水,不动声色地替天子梳理着头发。
容珮看了看他端着的盘子上犹有几滴血迹,伸脱手指蘸了蘸一嗅,向如懿回禀道:“是鹿血酒。”她转脸问王蟾:“送了几碗出来?有一句不尽不实的,立即拖出去打死!”
如懿嘲笑道:“皇上的脸面?皇上的脸面都被你们丢在永寿宫了。”
如懿忙屈膝垂首:“皇上,臣妾不敢。”
如懿拂袖起家,道:“本宫何尝不晓得是不应时宜。但,也只能不应时宜一回了。”
如懿正对镜敷着脂粉,闻言不觉停了手,迷惑道:“平白无端的,她要遴选乳娘做甚么?”
他这话固然是对着世人说的,但是,目光只落在如懿身上。晋嫔立即看懂了天子的眼色,揉着膝盖娇声道:“皇上,臣妾跪得膝盖都疼了,臣妾能起来么?”
正问着话,嬿婉穿戴一袭家常的桃花色直径地纳纱绣金丝风骚散花氅衣,一面吃紧地系着水色芙蓉领子,忙跪下了满面通红道:“不知皇后娘娘凤驾到临,臣妾未能远迎,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不记档?”如懿的神采淡淡的,望着游廊雕梁上龙腾凤逐的描金蓝彩,并不看她们,“那如果你们几个当中谁有了身孕,那算如何回事儿?没有记档的事情但是说不清的。”
这一半夜梦半醒,睡得便不太安稳。四更时分,天子起家,如懿便也醒了。天子一早便犯了起床气,神采阴沉沉的,如同眼睛底下那一片蕉萃的青晕普通。宫人们服侍得格外谨慎翼翼,还是免不了受了几声呵叱。如懿想着是睡不着了,便起家亲身奉养天子换衣洗漱。统统伏贴以后,李玉便击掌两下,唤了进忠端了一碗银耳羹出去。
如懿恍若无事般替天子结好了辫发,天子低低道:“再没有了吧?”
如懿进了永寿宫的天井时,宫人们一个个如临大敌,战战兢兢。服侍嬿婉的寺人王蟾端着一个空空如也的黄杨木方盘从内殿出来,见了如懿刚要喊出声,容珮眼疾手快,“啪”一个耳光上去,低声道:“皇后娘娘面前,少胡乱动你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