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见她来了,搁下笔含笑道:“好是好,但是沉水香是暖香,闻多了不免昏昏欲睡,如果开窗,也分歧宜。”
天子道:“你想到甚么?直说便是。”
容不得她多想几分,天子的声音已经在耳边:“朕已想好,给博尔济吉特氏厄音珠嫔位,与霍硕特氏位分不异。”他微微沉吟,“便封为豫嫔。皇后看看另有甚么宫殿能够安设?”
天子连连下筷,笑道:“没有腥膻气,是口外的肥羊。肉质细嫩,应当还是小羊。”天子闭上眼细细品了半晌,“有松枝的暗香,另有菊花的甘洌……”
和敬眼中出现一层泪光,婉声劝道:“皇阿玛,女儿的孩子当然后福无穷,可永璐还躺在侧殿呢。令娘娘总有千错万错,爱子之情是不错的。且外务府只按朱紫份例给永寿宫开消,令娘娘还养着永璐,母子俩今后的委曲大着呢。”
京中夏季炎炎,夜来也有不退的热息。轻风不起,水晶帘止,唯有殿中供着的满捧蔷薇,缀着艳红莹透的花瓣,被冰雕的凉意凝住郁郁花香。
和敬很有恻然之色:“一个女人没有夫君的恩宠,想要安然度日是多么艰巨。当年皇阿玛忙于政事,伴随额娘的时候未几,额娘贵为皇后,偶然也不得不防着嫔妃僭越,何况令娘娘只是出身汉军旗的小小妃子。”
和敬冷冷打断:“我信赖你不是无用之人。你能够凭着孩子的病况住进养心殿获得皇阿玛的宠嬖,就不会孤负我的希冀。恰如你知我知,永璐的病,实在并没那么要紧。”
天子的神采刹时冷了下来,仿佛为窗外冰雪所浸,冻得酷寒而坚固。他摆一摆手,很快打断了如懿话语的尾音:“不必了。”
天子的神采仿佛是嫌弃,不肯多谈及:“舒妃自焚,乃不祥之人,她的居处也不必让旁人先住着。至于承乾宫,与你的翊坤宫相对,没有合适的人,朕也宁肯空着。”他略略和缓,进步了唇角扬起的弧度,“豫嫔么,不拘哪个宫里,先让她住着,当个主位就是。”
乾隆二十三年秋,因着宫中嫔妃渐长,天子少有可心之人。嬿婉持续生养,不免损了身材,不得不停息了侍寝,卧床养息。而向来得宠的忻妃也因生下八公主产后惊风,便缠绵病榻,亦不便再奉养君上。外务府便发起要广选秀女充满后宫,也好为皇家连绵子嗣。
如懿点头,侧身坐于他身边:“令妃的要求不算是过分,可若说永璟之死她完整无辜,臣妾也不敢全信。”
恂嫔的一枝独秀,连着十六年选秀入宫的颖嫔巴林氏、恭朱紫林氏、禧朱紫西林觉罗氏、恪朱紫拜尔果斯氏,成为妃位以下的嫔妃中恩眷最盛的女子。亦因为她们年青的美与生机,格外遭到天子的垂怜。再加上更早入宫的令妃,帝王的垂爱,便常常流连在她们这些娇然盛放的花朵之上。
如懿思忖着道:“永和宫自玫嫔身后尚无主位,只要几个位分低的朱紫、常在住着,倒也合适。”
天子欣喜道:“恰好外头下过雪,我们移到窗下来,边看雪边吃这个。”说罢又笑,“折了白梅来这般清雅,本来也是个酒肉之徒。”
如懿一仰脖子喝下,见天子只顾着吃那烤羊肉,不觉对劲:“皇上是不是吃着感觉不太一样?”
她的哭求声撕心裂肺,足以让任何一个路人动容。如懿伴在天子身侧,轻声扣问:“皇上,令妃如此哭求,您不承诺么?”
如懿扬一扬脸,容珮端出一盘焦香四溢的烤羊肉和一壶白酒来。如懿道:“想起畴前在潜邸中,和皇上偷偷烤了羊肉喝酒,本日就特地烤了这个,以慰当日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