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笑吟吟道:“你觉得朕选出去的必然是年青貌美的女子?”他扬声唤道:“李玉,把朕案上的第三份折子拿来。”
天子在暖阁翻阅书卷,如懿相伴在侧,往青玉狮螭耳炉中添入一小块压成莲花状的香印,又加以银叶和云母片,使香气均匀。那袅袅淡烟,溢出雨后梧桐脉脉翠色的清逸,衬得四周更加安宁。
乾隆二十三年秋,因着宫中嫔妃渐长,天子少有可心之人。嬿婉持续生养,不免损了身材,不得不停息了侍寝,卧床养息。而向来得宠的忻妃也因生下八公主产后惊风,便缠绵病榻,亦不便再奉养君上。外务府便发起要广选秀女充满后宫,也好为皇家连绵子嗣。
和敬神采安娴,悄悄见礼。她胸前鎏弓足苞扣上垂落的流苏是琉璃蓝色,长长地拂落在她云蓝暗纹闪金片樱花衣袖上。她行动间腰肢轻曲,流苏却纹丝不动。
和敬嫣然一笑,却不失端庄风采:“女儿是皇阿玛的长女,也是独一的嫡女,是皇阿玛抱着长大的。”她凝神半晌,“并且,女儿也是心疼皇阿玛。十三弟短命,皇阿玛必然很但愿十四弟能够安康生长。”
天子笑语:“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前次落到水里都能无恙,是个后福无穷的孩子。”
如懿只是一笑,折下几朵白梅的花苞放进香炉里,再盖上鹤嘴赤金香炉盖,将其他的白梅扶养在净水瓶中,温馨道:“梅花有清冽之气,尤以白梅为甚。暖香中有清气,皇上可喜好么?”
接下来的十数日,嬿婉与永璐暂居于偏殿臻祥馆内,留太医数名一同照顾。天子每日必探视永璐,却甚少与嬿婉说话。嬿婉亦未几求,只是衣不解带悉心相守,夜来目不交睫,白日便跪在佛像前祝祷,人也肥胖很多。
天子拧一拧她的鼻子:“公然再如何长大,毕竟是朕的小女儿。朕会叮咛下去,复令妃平日报酬,也会常去看她们母子。”
她的哭求声撕心裂肺,足以让任何一个路人动容。如懿伴在天子身侧,轻声扣问:“皇上,令妃如此哭求,您不承诺么?”
和敬低头,拂弄着衣角垂落的银丝串碎玛瑙珞子:“女儿不明白,皇阿玛也一定明白。额娘薨逝以后,皇阿玛才知很多事原是曲解。但是与额娘存亡两隔,很多事毕竟也来不及了。若令娘娘之事真有曲解在此中,却连累母子三人,皇阿玛是否也感觉无辜?”
天子朗声笑道:“皇后见微知著。那么皇后觉得,朕该如何?”
如懿沉吟半晌,夹着一筷子羊肉却不吃,倒被冷风吹了一阵,直吹得银筷子的细链子簌簌作响,却只瞧着天子不出声。
这话倒是问得险了。她是皇后,天然不能气度狭小,落了个妒忌的恶名。何况……她有六宫之主的位子,宫中多一小我,只比如御苑里多开了一朵花,便有甚么可骇的。她悄悄打量着天子的神采,他还是悠然得意的模样,仿佛是毫不在乎。但是如懿却晓得,他如许的神情,便是甚么都拿准了的,恰好,他又是那样多情的性子。
和敬如樱红唇抿起一抹温娆笑意:“额娘在天有灵,必然明白皇阿玛对她的挂念。”二人言罢,天子便去忻妃宫中。此时忻妃已然有孕,天子甚为体贴。而忻妃也因为六公主的早夭,格外埠谨慎翼翼,几近闭门不出,放心养胎。
天子看着她姣好容颜,气质玉曜,不觉黯然:“璟瑟,你与你额娘长得很像。她嫁与朕的时候,也很喜好如许笑。”
嬿婉谦虚而恭敬:“我曾经奉养过孝贤皇后,孝贤皇后暖和端庄,气度高华。我内心,只要她一人才是垂范天下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