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张养浩的一段双调《庆东原》,南府梨园的歌伎娓娓唱来,甚合她情意,那词曲记得清楚。
准噶尔部与杜尔伯特部的纷争由来已久。特别乾隆十八年,达瓦齐为夺多尔札权位,举兵交战,洗劫了杜尔伯特部,夺走了多量牲口、粮草、财物,还大肆掠走儿童妇女,使杜尔伯特部大难空前。车凌身为部落之首,忍无可忍,只得带领一万多部众分开了世居的额尔齐斯河牧坞,东迁归附大清达到乌里雅苏台。天子对车凌率万余众倾慕来归的行动极其对劲,不但亲身访问了车凌,还特封为亲王,以表嘉奖。为显慎重,天子特命四阿哥永珹和五阿哥永琪筹办拂尘的礼节,以表对车凌来归的高兴之心。
因着准噶尔亲王达瓦齐未遣使来京,天子并未曾顾及这个妹夫的颜面,反而待车凌更加昌大。永珹更是进言,不必对达瓦齐假以色彩,因此到了十一月,天子便下谕停息与准噶尔的贸易。
日子温馨了几天,这一日秋风习习,寒意如一层冰冷的羽衣披覆于身。但是外头的阳光却明灿如金,是一个极好的春季晴好午后,如懿在窗下榻上和衣养神,听着镂花长窗外乳母哄着永璂玩耍,孩子清脆的笑声,老是让民气神放松,生出几分慵怠之意。
如懿的面色越来越阴沉,与她暖和的声线并不符合:“不准理便不准理吧。把永琪带返来,好好调教些光阴,教会他如何管好本身的舌头,不要在人前人后落下把柄。不然,此次受的是怒斥,下次便不晓得是甚么了。”
阳光曛暖,连御园芳渚上的闲鹤也伴着沙暖成双成对交颈而眠,寝殿前的拾花垂珠帘帐温馨低垂,散出淡红色的熠熠柔光,一晃,又一晃,让人直欲睡去。正睡意蒙眬间,却听三宝出去悄悄站在了身边。如懿听得动静,亦懒怠睁眼,只慵倦道:“甚么事?”
三宝喏喏道:“这个主子也不知了。”
有很久的沉默,倒是四阿哥永珹的声音突破了这略显诡异的温馨。他的声音朗朗的,比之永璋,中气颇足:“皇阿玛,儿臣觉得三哥的主张过于宽纵了。自我大清入关以来,江南士子最不顺服,频频以诗书笔墨冲犯天威,屡教不改。从圣祖到世宗都对此严加惩办,毫不轻纵。皇阿玛与儿子都是列祖列宗的贤孝子孙,必然仰承祖训,毫不宽宥!”
永珹的答复斩钉截铁,没有半分温和的意度:“刘震宇竟敢言‘更易衣服轨制’,实乃悖逆妄言,非死不能赔罪于大清。”
如懿马上坐起,沉声唤道:“容珮,服侍本宫梳洗换衣。三宝,请愉妃出去,暖阁稍候。”
“人羡麒麟画,知他谁是谁?想这浮名声到底原无益。用了无穷的力量,使了无穷的见地,费了无穷的心机。几个得满身,都不如醉了重还醉。”
如懿闲来无事,抱着璟兕悄悄哼唱不已。
天子沉吟半晌,便叮嘱李玉唤了两位阿哥入殿,如懿只道“妇人不得干政”,抱了璟兕便转入内殿。
海兰愣了愣,含泪点头:“不会。永琪是个好孩子,臣妾不信他会违逆君父,他只是偶然罢了。”
天子的声音便有些不悦:“朕问你,莫非你本身连主张也没有么?”
天子凝眸道:“你的意义是……”
而更令永珹蒸蒸日上被天子援觉得臂膀的,是颤动一时的江西生员刘震宇案。彼时江西生员刘震宇以所著《治平新策》中有“更易衣服轨制”等语被人告密,引来天子勃然大怒。
如懿心中一沉,倒吸了一口冷气:“永琪说者偶然,但是竟然被故意人听了去,奉告了皇上是么?并且这个故意人还是他的好兄长永珹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