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转弯处明黄的辇轿一闪,容珮俄然惊奇,回顾道:“娘娘,是皇上的御驾。”
李玉低低道:“本日是颖嫔小主的生辰。”
天子大喜过望,当即命令将达瓦齐及家人解送回京,不准怠慢。
直到目送天子分开,嬿婉才扶了春婵的手分开养心殿。这一起,她有些闷闷的。春婵只道:“小主,皇上去不去看颖嫔,实在也没甚么。您如何倒只提起五公主五七祭礼的事?”
容珮不满,抱紧了怀里的永璂,低声嘟囔道:“今儿是公主的五七,皇上忙于前朝的事也罢了。如何到了后宫也不陪娘娘,反而去颖嫔那边?”
如懿怔了一怔,凝神望去,有无穷酸楚俄然胀满了心的裂缝:“李玉,皇上措置完政事了么?”
凌云彻不敢再多言,只是跟着世人往翊坤宫方向冷静行走。
翊坤宫一门相隔,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他还是是养心殿前小小的御前侍卫。只可遥遥一望,再不能同路而行。
永璂牙牙道:“额娘,儿臣和五哥哥一样。”
太后衰老而哀伤的面上闪过一丝戾气,狠道:“如何来不及?若除了孩子,一了百了,端淑也能够和离了。”
嬿婉嗤道:“摆布今儿是和宜那短折孩子的五七,我们便拐去翊坤宫,听听皇后的哭声吧。”
福珈垂泪道:“太后!奴婢也是方才晓得,传闻端淑长公主刚有孕时也曾想悄悄撤除孩子,但始终狠不下心,现在也来不及了!”
李玉与凌云彻立在翊坤宫门外,目送如懿与海兰入内,方才躬成分开。凌云彻似有些不舍,脚步微微滞缓,还是从速跟上了。
乾隆二十年蒲月,火线捷报频传。达瓦齐自带兵负隅顽抗,军器不整,马力亦疲,各处可调之兵,已收括无遗,使得众心离散,纷繁投降。北路和西路雄师分兵两翼各据阵势,包抄了达瓦齐最后居住的格登山。清军出其不料,突入敌营,策马横刀,乘夜攻击。达瓦齐及部下措手不及,乱作一团,自相踩踏,死者不成胜数,万余敌兵,瞬息崩溃。达瓦齐率两千余人仓促逃遁,拂晓时才被追兵捕到。
如懿明白,亦不勉强,便道:“皇上用心政事,本宫明白,也必然谅解。本宫会替皇上上暗香一炷,祭告璟兕。”
福珈笑得比哭还丢脸,迟疑半日,逼不过了才道:“太后万喜,长公主有孕,已经五个月了!”
嬿婉迷离的眼波紧紧地谛视着火线,她幽幽凝眸处,恰是凌云彻渐行渐远的背影。有一抹浓翳的哀伤从眸底流过,伶仃的感喟仿佛划破她的胸腔:“一个男人用如许的眼神看一个女人,是为甚么?”
福珈的笑容一滞,如飘落于湖心上的花瓣,旋即淹没。
太后于慈宁宫中闭门诵经祝祷多日,听得此动静,情急不已:“端淑如何?”
夜色如纱微笼,素衣的如懿和海兰由内侍与宫女提起莲形铜灯带路,李玉与凌云彻陪护在后,徐行而去。这一夜并不黑,蓊郁桐荫里款款悬着半弯下弦清月,漫天撒落的星子零琐细碎的,散着微白的光。因为早已叮咛了要行璟兕的“五七”之礼,外务府早预备了下去,将长街两侧的石灯都围上了洁白的布缦。
如懿轻声道:“这一双灯笼,是璟兕畴前最爱玩的。”话未完,她的眼眶又潮湿了,只得从海兰手里接过一把草木灰撒出,来粉饰本身无从粉饰的伤感。
福珈且笑且堕泪,冲动道:“皇上恩慈,说于恒有言,曰杀宁育,受俘赦之,光我扩度,又说要宁宥加恩,封达瓦齐为亲王,准予他及后代居住都城,再不北归。”她说得太急,又道,“皇上孝心,以安定准噶尔达瓦齐遣官祭告六合、社稷、先师孔子,更要为太后您上徽号,以示道贺。徽号也让外务府拟好了,是‘裕寿’二字,可见皇上仁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