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在小乞儿前面的一个老乞丐听了,立时念了声佛,道:“虎爷仁义,我们这些人,能有口吃的活命就够了,哪有甚么挑捡的。何况虎爷一照顾我们就是这么多年。”
仿佛是他们的目光轰动了那人。那人忽地抬开端,暴露一张年青的脸。看年纪,最多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
她看看空空的食盒,一边昂首看向那最后一个乞丐,一边笑道:“你等我一下,我去厨房看看……”忽地,她话尾一断。
雷寅双看看那只按在笼屉上的手,抬眼笑道:“我都瞧见了,就只剩下两只馒头了,卖了也发不了财,不如给我吧。”说着,扒开胖叔的手便又要去揭那笼屉。
直到这时她才重视到,这排在最后的,竟是个陌生的乞丐。
许是被她对付过太多次了,这一次,胖叔可不被骗了,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唠叨道:“你这话都说了好几天了,布告在哪儿?你前头缺人手,也不能调用我这后厨的人手啊……”
要说雷寅双自小就是男孩般的利落脾气,于她来讲,跟人脱手重易,口舌上的事她却实在是对付不来,哪怕是被人嘉奖。她不安闲地拿知名指搔了搔鼻尖,然后挥动手笑道:“得了得了,都别吹嘘我了。我这里也不是甚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不过是靠着这家小堆栈糊口罢了。能给你们的,也不过是那些客人们吃剩下的残羹剩饭,倒掉也是倒掉,可当不得你们这一声谢。得了,快都别说了,下一个下一个!”
直到这时,青年才看清门里站着的人。
她笑起来的时候,鼻子会微微皱起,在两眼之间构成三道如有若无的细细纹路――顿时,青年乞丐有点明白,为甚么那些乞丐们叫她“虎爷”了……
*・*・*
“有也不能给你!”胖叔一口回绝。又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双双啊,咱家开的是堆栈,不是济贫院,你拿剩菜剩饭去布施那些乞丐,叔说过你一句没?可这馒头是要卖钱的!健哥儿此次进京赶考,万一中了,今后那里不要用钱?钱从哪来?不都是这一饭一菜里来的?别人花过钱的,吃不下的,你拿去叔不拦你;可这些要卖出去的东西,叔可不准你动!”
“不会。”大孩子道,“虎爷有虎爷的端方。他那样的,虎爷才不会理睬他呢。”
之前被大孩子警告过的小乞儿忙道:“万一他打你呢?”
时节已进入三月,却因连着几日阴雨,使得气温骤降,叫人非常领教了一回倒春寒的能力。
蹑在门后看他有没有追出来的雷寅双听到他的叫声,不由撇着嘴小声嘀咕了一句,“我早不是孩子了。”
且还是个看起来年青力壮的大小伙子!
单看那人蜷成一团仍有只箩筐那么大,便可鉴定,此人应当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这一年是天元十八年,雷寅双十九岁,嫁人都已经有两年了,可在那些看着她长大的人们眼里,她还是个“孩子”。
雷寅双缩着双肩进到厨房里时,大厨胖叔正满头大汗地擦洗着一口铁锅。见她出去,胖叔立时不满地把手里的抹布往锅边上一摔,叉腰冲她嚷嚷道:“你瞧瞧你瞧瞧!谁家大厨还管刷锅洗碗的?从速把大牛还我!要不,我可撂挑子不干了!”
厨房的后门外,是龙川堆栈宽广的后院。过了后院,一道局促的黑木门后,是一条又窄又短的暗巷。巷里别无人家,只角落里堆着些不晓得甚么用处的破箩筐。此时,暗巷里早已聚了几个小乞儿,正巴巴地望着那堆栈紧闭的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