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先前在谢野抱病时的衰弱姿势、在息园撞见时的劲装躲藏，本日梁靖是端庄的世家后辈打扮，一袭圆领长袍用的是上等蜀锦，章彩瑰丽，裁剪得宜，因是夏衫所用，织得精彩轻浮，更见身形磊落颀长。
玉嬛轻巧的脚步稍敛，觑着爹娘的神采，似不太对劲，内心悄悄嘀咕，莫非是她又做错事了？可比来她循分守己，连府门都没出过，未曾拆台啊。
“归正就这么张脸，又不是没见过。”玉嬛小声嘀咕，脸上莫名一红。
玉嬛被石榴搀着坐出来，还式微下帘子，就见梁靖躬身屈腿，也钻了出去。
东跨院里，玉嬛对着那满食盒的糕点蜜饯，笑逐颜开。
谢鸿手里的书已卷得很紧，掌心汗腻，将纸浸得皱巴巴的。他的眉头也皱着，跟冯氏换个眼色，满心不忍，却不得不开口，“爹曾跟你讲过韩太师的故事，小满，还记得吗？”
谢鸿不答反问，“她若活着，你筹算按当年的婚约，娶了她？”
邻近傍晚，冯氏跟谢鸿坐在书房，已有大半个时候了。
“当然记得啊，爹讲过好多回了。”玉嬛点头。
晚餐很丰厚，一家三口围桌坐着，跟平常一样用饭，过后漫步消食，谢鸿讲了些逸闻故事，温馨敦睦，跟平常没甚么分歧。
回屋后抱膝坐在床榻，玉嬛屏退丫环仆妇，单独垂落帘帐发楞。
待周遭温馨下来，那些事排山倒海，便齐刷刷涌入脑海。
屋子里温馨得针落可闻，谢鸿长长叹了口气，眼里尽是顾恤。
……
梁靖抬眉，“看到她了？”
见着她，目光便凝了过来。
六月将尽，离立秋还差数日，气候仍旧酷热，客堂周遭尽是阴翳花木，窗边一树合欢尚未开败，纤秀盈盈。梁靖端然站在厅中，见着谢鸿，便抱拳恭敬施礼，“谢叔叔。”
但是这两日为韩太师的冤案挂记，现在想起这婚约，却总感觉那里不对。
而阿谁被旁人视为奸臣贼子，她却因谢鸿的夸奖而钦慕可惜的太师，竟是她的亲生祖父？她所谓的姑姑是亲生母亲，所谓的姑父是亲生父亲，而哥哥和表哥，也都更调。
这话倒提示了玉嬛，从速回到窗边，将两幅字练完，才往正院去。
会吗？玉嬛不甚确信。
冯氏握着她手，柔声道：“畴前怕你年纪太小，受不住，但不能总瞒着你。特别那婚约，我和你爹都不能私行做主。要不要跟梁家相认，这事还是该由你来定，不管如何定夺，爹娘都会护着你。小满，爹娘都是拿你当亲生女儿来心疼的。”
“不消，如许就很好了。老侯爷挂念着故交，闻声下落急着想瞧瞧，没旁的事。”谢鸿在她肩上拍了拍，叮咛人备马车。
笑容安抚普通，懂事得让民气疼。
梁靖长年在外，对魏州城的女人体味得未几，她倒是跟秦春罗打过很多交道的。那人色厉内荏，没多少手腕，却最爱挑事迁怒，畴前就因为梁章而常来折腾她，现在秦骁因谢鸿的事问罪入狱，秦春罗必然满腔痛恨，岂能心如止水？
“秦骁进了都城，她母女俩就没了用处。”梁靖觑着她，弥补道：“放心，她会很诚恳。”
倘若真要按当年的商定结婚，她是该以谢家女儿的身份，还是以韩家女儿的身份？
两人虽算得上熟谙，她倒是被父亲和梁靖联手蒙在鼓里，先前傻兮兮地探听梁靖身份，借着他弟弟的名头欺诈秦春罗，还负气威胁，让他用美食弥补先前的欺瞒。谁知峰回路转，不过几日的工夫，他摇身一变，竟成了她自幼就定下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