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莺歌并未被这突如其来的恩宠冲昏脑筋，眼神乃至比常日更冷几分。
谁知这家伙竟不知好歹。
他率人将杀手斩杀后，嬷嬷也已重伤，没来得及交代更多就放手人寰。
沈莺歌压下心中疑虑，叩首道：“应歌领旨谢恩。”
想着，他又在心中耻笑了声。
“胆量不小，敢教唆本督了。”
吴公公尖细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陛下宣你上前见驾，快去沐浴换衣罢。”
吴公公走到沈莺歌身边，轻咳了一声，视野不着陈迹地在她身上一扫，又敏捷垂下。
他临终前，将当年救她时发明的玉牌亲手交予她手中，并将当时的场景尽数道来。
直到，养父巍峨如山般的身躯轰然倒下。
侍婢寺人穿越席间，各色珍羞摆上了桌。
她往池水里沉了沉，背对门口冷声道：“不是说过不消服侍了么，顿时就好，先去门外候着吧。”
沈莺歌蓦地一惊，不明白弘光帝意欲何为，莫非是容久与他说了甚么？
沈阙闻言，当即扬起眉梢“哦？”了一声，落在沈莺歌身上的目光又沉了几分。
而她说出口的倒是：“我身份卑贱，身上又多是伤痕，恐污了督主的眼。”
上面坐着的无不是浸淫宦海多年的人精，即使面上皆营建出一副推杯换盏把酒言欢的热烈氛围，私底下却都留着个心眼。
她不知生身父母是何人，也不知当初究竟是谁派人追杀她。
“你们逃不掉的，这小东西是钦天监占卜出的不详之身，死是她独一的归宿。”
容久眼眸未抬，只道：“从刑部调来的。”
回想起那一顷刻握在手中的触感，容久垂于身侧的指尖动了动。
屏风外的门吱呀一声翻开，沈莺歌一把抓住池边的束胸带扯进水中。
简短交代了两句，吴公公躬身行了个礼，从驾侧退下。
嬷嬷带她逃至城郊时，被杀手追上，嬷嬷死于刀下，她则被刚巧路过的养父救回。
何况既是卧薪尝胆乘机复仇，那如许的事今后恐怕还要经历很多遭，面前这出不过开胃小菜罢了。
沈莺歌躲在池中一动都不敢动，在内心将容久翻来覆去骂了八十遍。
屋内正中是个一丈见方的汤池，四角处的瑞兽麒麟头正源源不竭地向池内运送死水，池边置有暖炉，更是包管朱紫们在此沐浴时不会受凉。
罢了，即使沈阙身为天子怀疑最大，但现在统统未有定论。
呸，狗男人，知不晓得非礼勿视！
沈莺歌叹了口气，心道。
容久也没阿谁心机非去看一个男人的身子不成，只不过马车上那一出让贰心生迷惑，这才抽暇前来看看。
“我顿时就来，督主你先出去吧，”沈莺歌强作平静道。
小寺人带着沈莺歌一起来到偏园的桐花小筑。
容久将手中盛着洁净衣物的托盘顺手搁在一边，又看了眼昏黄雾气中恍惚不清的背影。
来人脚步未停，绕过屏风走了出去，只在她背后几步之遥停下。
因她现在假装着男儿身，便没有像普通女眷那般召来女婢，只由两名小寺人领着，往偏园走去。
而养父以后虽也派人去查过，却收成寥寥。
性子这般讨嫌，若真是个女人，怕是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越看，沈莺歌眼中的阴暗之色就越重。
来不及等她想出个以是然，就听吴公公催促道：“还不快谢恩？”
如此这般地安抚了本身一番，沈莺歌才褪去衣衫，缓徐行入汤池。
沈莺歌蓦地回神，赶快跪地施礼。
那日风雨晦暝，好像银河倾泻，养父带人行至城郊时，只听林中传来一道婴儿哭泣，如惊雷乍响，刺民气魂。